周红在雨夜里走了很久,直到浑身湿透,才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那个家。
她推开门,屋里的空气凝固了。
高健坐在桌边,一脸疲惫。
他的母亲,则坐在床上,没有愧疚,反而带着一种姿态。
看到周红回来,老太太撇了撇嘴角,冷哼一声。
“还知道回来啊?”
老太太的声音尖酸刻薄。
“我还以为你翅膀硬了,不要这个家了呢!”
高健站了起来,想说什么。
“妈,你少说两句。”
然而他的声音微弱。
周红没有看他,目光射向床上的老太太。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地上晕开一小滩水渍。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高健的母亲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但随即又挺起了胸膛。
“你看什么看!我说错了吗?”
老太太提高了嗓门,试图压制对方。
“一个女人家,动不动就往外跑,像什么样子!”
“我告诉你,我们老高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周红轻轻地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嘲讽。
“丢人?”
她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而清晰。
“什么事丢人,什么事不丢人,妈你心里真的清楚吗?”
高健的母亲被她问得一愣。
“你这是什么话!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我还不清楚?”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叫丢人?”周红一步步向她走近。
老太太被周红的气势逼得心虚,但嘴上却不肯认输。
“像你这样,跟婆婆顶嘴,不守妇道,就是丢人!”
“生不出儿子,断了我们老高家的香火,更是丢人现眼!”
“儿子?”周红重复着这个词,脸上的笑容更冷了,“我们就结婚几个月,你就断定我生不出儿子?”
“那还用说吗?看你这狐媚样子,就不是个能生养的!”老太太恶毒地说。
高健终于听不下去了,他走上前,拉住了周红的胳膊。
“红,别说了,妈她不是那个意思。”
周红甩开了高健的手。
她看着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失望。
“她不是那个意思?那她是什么意思?”
“她逼我喝那些来路不明的偏方是什么意思?”
“她天天咒我生不出儿子是什么意思?”
“高健,你告诉我,她是什么意思!”
周红的质问句句都打在高健的心上,让他无言以对。
老太太见儿子被问住了,立刻又跳了出来。
“我什么意思?我都是为了我们老高家好!为了你好!”
她喊道。
“你生不出儿子,我当然得想办法!”
“我告诉你,我已经想好了!你要是真生不出来,我就回乡下,给健健再找一个!”
“找一个能生养的,给我们老高家传宗接代!”
纳妾这两个字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
高健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种话。
“妈!你胡说什么!”他喊道。
周红却在这一刻,冷静了下来。
心里的火和委屈都消失了。
心里只剩下钢铁般的决心。
她看着眼前这个愚昧的婆婆。
“好。”
周红只说了一个字。
她转过身,不再看那对母子一眼。
周红走到柜子前,拿出自己的工作证,揣进兜里。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再次走出了那扇门。
这一次,她的脚步没有犹豫。
高健想要追出去,却被他母亲死死拉住。
“你别管她!让她走!我看她能走到哪里去!”老太太还在叫嚣。
高健绝望地闭上了眼。
他知道,这个家,可能真的要散了。
周红没有回家属院,也没有去肖芷涵那里。
她走向了纺织厂的办公楼。
天还没有亮,办公楼里一片漆黑。
周红就站在楼下的风雨里,静静地等着。
她的身体在发抖,不知道是冷还是气。
但她的心却很坚定。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不是在闹脾气,不是在离家出走。
她是在战斗。
为了她的婚姻,为了她的尊严,为了一个新时代女性不应该再承受的屈辱。
天色渐渐亮了,厂里的领导们陆续来上班。
周红拦住了工会的女主席。
女主席姓王,是个五十多岁,戴着眼镜,看起来很和蔼的干部。
王主席看到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的周红,吓了一跳。
“小周同志,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周红看着王主席,嘴唇动了动,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但她很快就擦干了眼泪,挺直了腰杆。
“王主席,我要举报。”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清晰。
“我要举报我婆婆,高健的母亲,她在搞封建主义复辟,宣扬封建糟粕思想,破坏我们革命军属家庭的安定团结!”
王主席愣住了。
她在家属工作岗位上干了这么多年,处理过各种各样的家庭矛盾。
有夫妻吵架的,有婆媳不和的。
但像周红这样,直接用如此严重的措辞来举报自己婆婆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小周,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王主席把周红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周红捧着温暖的杯子,将昨晚发生的一切,原本地都说了出来。
她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在陈述事实。
一个听起来离谱,但在那个年代却足以毁掉一个家庭的事实。
当听到高健的母亲要回乡下给高健再找一个女人传宗接代时,王主席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一拍桌子。
“简直是胡闹!”
王主席气愤地说。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新华夏都成立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有人抱着这种纳妾的封建思想!”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家庭矛盾了,这是严重思想问题!是封建余孽思想在毒害我们的革命家庭!”
王主席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军属家庭的稳定,关系到前方战士的情绪,关系到部队的战斗力。
而这种封建思想,如果不及时切除,就会严重影响军民团结,破坏社会风气。
“小周同志,你放心,这件事,我们工会管定了!”
王主席的表情严肃。
“我们绝不允许这种封建糟粕,来破坏我们来之不易的新生活!”
她立刻拿起电话,打给了保卫科的领导,又联系了家属院的管理部门。
一个由工会、保卫科、家属院管理处组成的联合调查组,成立了。
当天上午,王主席就带着两个人,亲自来到了高健的家。
高健的母亲看到这阵仗,一开始还有些发懵。
当王主席亮明身份,并严肃地指出她思想上的严重问题时,老太太才意识到,事情闹大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哭喊。
“哎呀,没天理了啊!儿媳妇把领导找来欺负婆婆了啊!”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儿子拉扯大,我有什么错啊!我就是想抱个孙子,我有什么错啊!”
然而,她的这套把戏,在经验丰富的工会干部面前,不起作用。
王主席看着她。
“同志,我请你站起来,好好说话。”
王主席的声音带着威严。
“你想抱孙子,这没有错。但你用封建社会那套三妻四妾的糟粕思想来逼迫你的儿媳,破坏一个军人家庭的稳定,这就是大错特错!”
“你的这种行为,往小了说是家庭纠纷,往大了说,就是破坏军婚!是站在人民的对立面!是封建主义的残余思想在作祟!”
一顶顶帽子扣下来,砸得老太太发懵。
她哪里听过这些话,什么人民的对立面,什么封建主义,这些词汇让她感到了恐惧。
高健也被叫了回来。
他看着屋子里这严肃的场面,看着坐在地上撒泼的母亲,和站在一旁脸色严肃的领导,觉得无地自容。
王主席也对他进行了批评教育。
“高健同志,你是保卫科的干事,是革命队伍里的一员,你的思想觉悟呢?”
“你自己的母亲,在你的家里,公然宣扬这种封建落后的思想,你不仅不制止,反而纵容!”
“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妻子吗?对得起你身上这身制服吗?对得起组织的培养吗?”
高健被训得抬不起头。
他第一次认识到,母亲的所作所为,不是思想传统那么简单。
那是一种毒,是能毁掉他家庭的毒。
而他的纵容和退让,是在火上浇油。
这场批评教育会开了整整一个下午。
高健的母亲从撒泼耍赖到沉默再到害怕。
她终于明白,城里,已经不是她那个可以为所欲为的乡下了。
这里有这里的规矩。
而她的那套旧思想,在这里,是会被批评的。
当天晚上,老太太就再也待不下去了。
她没脸再见任何人。
在所有邻居异样的目光中,她收拾好了自己的包裹,买了一张最早的长途汽车票,回了乡下。
临走前,她甚至不敢再看周红一眼。
周红用自己的方式,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决绝的方式,打赢了这场婚姻保卫战。
当晚,高健回到空荡荡的家里,看着坐在桌边的妻子。
他走过去,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周红。
“对不起。”
高健的声音里充满愧疚。
“对不起,红,是我的错,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周红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
高健也终于明白了,一个家庭的幸福,不是靠愚孝和退让换来的。
而是需要两个人,站在一起,共同面对风雨,共同扞卫属于他们自己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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