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海龙的目光扫过光幕上秦昊那亮得刺眼的成绩——理论双满分，体修专项满分，如今实战也悍然杀入了决胜轮。这成绩单漂亮得近乎完美，却也……碍眼得紧。
他最终只是意味不明地轻嗤一声，向后靠进椅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罢了。
他在心里冷然道。
你赢，又怎么样？表现得再出色，又如何？
这月考第一的奖品——青丝，可不是你一个毫无根基的寒门小子能染指的。
他太清楚这其中的游戏规则了。个人努力和天赋，在盘根错节的势力与人为操弄的权重面前，往往脆弱得不堪一击。
你就算全科第一，理论、选修、实战统统拿满分，那又如何？ 他默默计算着那冰冷的数字，满打满算，加权下来，你的极限分数也不过是96分。
而这，正是关键所在。
五分之一的权重，分散在五人手中，每一点微小的上浮都合情合理，汇聚起来，却足以制造出那关键的零点几分优势。
堆出一个96.1分，或者96.2分，很难吗？
此刻的秦昊却对此毫不知情，他只知道在战胜眼前的对手，那他就能成为本次月考的第一了。
此刻的秦昊正站在决赛的擂台上，呼吸略显急促，衣袍有多处破损，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对看台上暗流涌动的算计毫不知情，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对手身上。
他知道，只要战胜这最后一人，他就是本次当之无愧的月考第一！
回想起实战考核这一路，若非胡为老师在赛前悄悄借给他的那几样法宝——一面能偏转法术的玄龟盾，一双能短暂加速的疾风履，他恐怕早已在之前几轮，面对那些层出不穷的家族秘宝时败下阵来。
正是凭借这些恰到好处的助力与他自身磐石体和无影步的坚韧悍勇，他才能一路披荆斩棘，站在这最终决战的舞台上。
对手的飞剑带着凌厉的啸音再度袭来，秦昊眼神一凝，玄龟盾精准格挡，脚下疾风履灵光一闪，身形如鬼魅般切入对方防御的空隙。他没有动用任何华丽的法术，依旧是那简单直接、千锤百炼的一拳！
拳锋之上，土黄色的灵力凝聚如实质，带着一股无坚不摧的信念。
“嘭！”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对手的护体灵光应声破碎，整个人踉跄着倒飞出去，落在了擂台之外。
尘埃落定。
秦昊缓缓收拳，平复着体内翻涌的气血，看向台下裁判。
裁判深吸一口气，高声宣布：“胜者，秦昊！”
听到最终结果，秦昊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他抬手抹去嘴角一丝因为内力震荡而溢出的血迹，然后朝着台下被扶起的对手，以及四周的观众，郑重地抱拳一礼：
“承让！”
声音清晰，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直起身，环顾四周，感受着那些投射而来的、混杂着震惊、钦佩、乃至嫉妒的复杂目光。
他做到了。
他真的成为了第一！
唐海龙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和煦笑容，身形飘然飞上中央擂台，准备宣布结果。他心中早已有了定计，连措辞都准备好了。
按照计划，现在只等念出那个被选定的名字，那位被内定的人恐怕已经等不及了吧。
罢了，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就让这寒门小子现在出点风头吧，反正最终结果不会改变。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扩音法阵传遍全场：
“下面，我宣布，本次筑基期月考总成绩第一名是……”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目光扫过手中平板上预设的、本该出现的那个名字，然而，当他的视线真正落在那个最终统计出来的、鲜红的数字和紧随其后的名字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瞳孔猛地一缩！
……秦昊？！
那平板上清晰显示的总分排名，位列第一的，赫然就是秦昊！分数甚至略微超出了他之前计算的理论极限！
96.8？
一股怒气涌上头，唐海龙差点失态幸好他修为深厚，城府极深，硬生生在零点几秒内压下了所有的震惊与愠怒，脸上那抹和煦的笑容仿佛从未中断过，只是微微顿了一下，便以无可挑剔的仪态，用同样洪亮甚至带着一丝赞许的语气，接上了后半句：
“……是，秦昊同学！恭喜！”
他面色如常，甚至带着几分欣慰，亲手将那份作为奖品的青丝，郑重地递到了同样有些难以置信的秦昊手中，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励道：
“继续努力，不可骄傲。”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不出半分破绽。
然而，一离开公众视线，唐海龙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迅速调出了详细的成绩构成列表，目光如刀，直接切向了那关键的20%平时分栏位。
当他的视线落在“实战课”那一栏，看到评分教师“胡为”后面，那个刺眼的、毫不避讳的“100”分时，一股被背叛和戏弄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胡为啊胡为……”
唐海龙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好一个……胡作非为！”
他千算万算，算准了规则，算准了其他老师的态度，却唯独没算到，这个平日里看似明哲保身，甚至也曾对秦昊直言现实残酷的胡为，竟会在最关键的地方，以一种如此决绝、不留余地的方式，给了秦昊满分，硬生生将他推上了本不该属于他的位置！
唐海龙找到胡为时，他正站在廊下，远远望着广场上尚未散去的人群。
尽管内心已然怒浪滔天，额角青筋不受控制地微微跳动，但唐海龙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惯常的、堪称典范的和煦笑容。
“胡老师，”他声音平稳，听不出半分火气，仿佛只是寻常的工作交流，“关于秦昊同学的平时分评定……你不觉得，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胡为闻声，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目光平静地迎上唐海龙那双笑意不达眼底的眸子。
“解释？”他语气淡然，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解释什么？我完全是按照《流云修士大学学生平时表现评定细则》，基于秦昊同学在整个月考周期内，于我的实战课上所展现出的出勤、课业完成度、实战演练表现以及最终考核成绩，进行的客观、公正的综合评定。”
他顿了顿，反问道：“唐主任是觉得，我给出的满分，有哪一条不符合规章制度吗？若有，还请明示，我也好及时修正学习。”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完全将自己置于规则的盾牌之后。
唐海龙盯着他，脸上的肌肉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那抹和煦的笑容仿佛冰封的假面，唯有额头上愈发明显的青筋，昭示着其下汹涌的怒意。
他沉默了片刻，终是没有发作，只是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一句话，每个字都像是裹着冰碴：
“很好，胡为……你真的很好！”
望着唐海龙拂袖而去的背影，胡为脸上那点强装的镇定终于彻底卸下，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几分自嘲的叹息。
唉，以后在的日子，怕是难过喽……
他甚至可以预见，接下来各种棘手的任务、吹毛求疵的审查，恐怕会源源不断地落到他头上，唐海龙那人，看似大度，实则最是记仇。
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脑子一热就……
他揉了揉眉心，对自己方才那不管不顾的举动也感到些许不可思议。这实在不像他平日明哲保身的风格。
可当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不远处，那个手持青丝，虽然浑身狼狈却难掩眼中光亮与锐气的少年时，他嘴角又不自觉地微微牵起，露出一丝复杂却又带着释然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无奈，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纯粹的欣慰。
不过嘛……
他在心中默念，目光柔和地看着秦昊。
看到这根好苗子还能继续往上蹿一蹿……
这一切，倒也还值得。
他仿佛透过秦昊倔强的身影，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同样一无所有、只能靠着一股狠劲埋头前冲，却无人庇护、撞得头破血流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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