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在徐州大婚,关羽、张飞这两位威震北疆的猛将仅率百骑南下祝贺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周边诸侯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高踞主位的袁绍,听着斥候关于渤海、平原动向的禀报,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眼中闪烁着意动的光芒。
“哦?张飞、关羽竟同时离开了防区,只带了百余人去了徐州?”袁绍捋了捋胡须,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如此说来,渤海、平原岂不是无大将坐镇,兵力空虚?正可派一员大将,趁机收复渤海,拔掉刘备钉在我冀州东面的这颗钉子!”
谋士郭图闻言,立刻出列附和:“主公英明!刘备新得徐州,根基未稳,又值其大婚,关羽、张飞擅离职守,此乃天赐良机!只需遣一上将,领精兵数万,渤海郡唾手可得!亦可震慑刘备,使其不敢北顾!”
此言一出,帐内不少将领也纷纷点头,觉得此计可行。
然而,一个洪亮而带着急切的声音立刻响起:“主公!万万不可!”
众人望去,正是性格刚直、素有远见的谋士田丰。他快步出列,对着袁绍深深一揖:“主公,切不可因小利而忘大患!渤海郡固然重要,但比起彻底消灭公孙瓒、全据幽州,不过是疥癣之疾!”
他直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郭图等人,沉声道:“公孙瓒自杀害刘虞后,已尽失幽州民心,其败亡只是时间问题!刘备与公孙瓒有旧,然其若此时出兵助公孙瓒,则必背负‘助纣为虐’之恶名,于其仁德之名有损,对其收拢天下人心极为不利!故而,刘备目前绝无正当理由明着介入幽州战事!”
田丰转向袁绍,语气更加恳切:“可若主公此时主动进攻渤海郡,挑起战端,那便是给了刘备一个绝佳的出兵借口!他可以名正言顺地以‘抵御入侵’为由,挥师北上,介入幽州!届时,我军主力陷于幽州,刘备若从侧翼来袭,或直扑我冀州腹地,我军将陷入两面作战的困境,后果不堪设想啊,主公!”
田丰话音刚落,另一位重量级谋士沮授也站了出来,补充道:“元皓所言,正是臣之所忧。眼下我军主力大半在并州、幽州战场,冀州留守兵力虽可自保,但若面对刘备倾力来攻,恐难支撑。刘备如今坐拥青徐,兵精粮足,猛将如云,其势正盛。此时主动招惹,实非明智之举。还请主公三思,当以全力平定幽州为第一要务!”
田丰与沮授二人,乃是袁绍麾下顶尖的谋士,其分析鞭辟入里,将潜在的巨大风险剖析得清清楚楚。袁绍虽然有时刚愎自用,但此时尚未完全被胜利冲昏头脑,还保有几分决断力。他听着二人的谏言,脸上的兴奋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权衡。
他深知田丰、沮授说得在理。一个空虚的渤海郡,与可能引发的刘备全面介入以及两面作战的风险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沉吟良久,袁绍终于缓缓开口,压下了那份趁虚而入的冲动:“元皓、公与所言,老成谋国。此时确不宜节外生枝。传令各军,继续加大对公孙瓒的攻势,务必尽快拿下幽州!至于渤海……暂且放一放。”
郭图等人见状,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悻悻然闭口,不再多言。
曹操正与吕布激战方酣,同样收到了关羽、张飞南下的消息。他召来心腹谋士戏志才、荀彧等人商议。
戏志才轻咳几声,面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明亮:“主公,刘备此举,意在沛公。关羽、张飞乃万人敌,若真要对淮南用兵,岂会只带百骑?此必是虚张声势,或另有图谋。在下以为,其志仍在北面,或是欲借此机会,协调青徐防务,甚至……可能在觊觎幽州乱局。”
荀彧颔首表示赞同:“志才所言极是。刘备新定徐州,内政百废待兴,外部袁术、刘繇虎视眈眈,其战线已然不短。此时再主动开辟南方战场,非智者所为。其命关张南下,更像是一种姿态,安抚内部,震慑宵小。我军当前大敌,仍是吕布,不可因小失大。”
曹操听着两位谋士的分析,微微点头,他本人的判断也与此一致。他冷笑一声:“刘玄德倒是好算计,娶个侧室,也能搅动风云。不过,他想坐山观虎斗,染指幽州,也没那么容易。传令下去,加紧对吕布的攻势,兖州之地,必须尽快平定!”
与袁绍、曹操的冷静分析不同,袁术得知关羽、张飞齐聚徐州的消息时,吓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什么?关羽和张飞都到徐州了?!”袁术脸色发白,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刘备想干什么?他是不是要报去年之仇,要来打我了?!”
去年他勾结薛礼、笮融图谋徐州,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损兵折将,还丢了沛国人口。如今听闻刘备麾下最凶悍的两员大将都到了前线,如何能不惊?
谋士杨弘见状,连忙宽慰道:“主公稍安勿躁!刘备若真欲对主公用兵,关羽、张飞当率大军前来,岂会只带区区百骑?此必是因其纳侧室,二位义弟前往祝贺而已。徐州去岁历经战乱,民生凋敝,刘备如今首要之务乃是休养生息,稳固内部,岂会贸然再启战端?”
另一谋士阎象也分析道:“主公,刘备虽据青徐,然其北有袁绍,西有曹操、吕布,防线漫长,压力不小。对其而言,向北、向西发展,利益更大。关羽、张飞此番南下,依我看,更像是做给袁绍看的,或许意在幽州局势。主公不必过于忧虑。”
然而,尽管谋士们分析得头头是道,袁术一想到关羽的冷傲、张飞的狂暴,以及那个在边界巡弋的赵云和夏侯兰,心里就止不住地后怕。他烦躁地挥挥手:“罢了罢了!加强边境戒备!多派斥候!一有异动,立刻来报!”
一时间,天下诸侯因刘备一场婚礼及其麾下将领的动向,而心思各异,暗流涌动。北方的袁绍暂息兵锋,专注幽州;兖州的曹操无暇他顾,猛攻吕布;淮南的袁术则提心吊胆,加强戒备。所有人都意识到,坐拥青徐的刘备,其任何一个举动,都已能牵动整个天下的神经。而刘备,则在这短暂的平静与各方的猜忌中,继续着他积蓄力量、等待时机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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