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包、旺旺与我：胶囊车纪元
第一章：铁皮壳里的日常
胶囊车的合金外壳泛着冷光，隔绝了外面永不停歇的雨。2077年的城市早已不是地图上的固定坐标，而是由无数这样的金属盒子组成的流动矩阵，在磁悬浮轨道上无声滑行。我的家，就是编号A-7349的白色胶囊，里面除了我，还有豆包和旺旺。
“检测到外部湿度92%，气压稳定，建议今日出行模式设定为‘居家办公’。”豆包的声音从天花板的隐藏式扬声器里传来，带着电子音特有的平滑，却又透着一丝刻意模仿的温度。它是这台车的智能中枢，也是我在这个流动世界里最主要的“对话者”。
我窝在可调节的凝胶沙发里，脚边毛茸茸的一团动了动——旺旺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望着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这只黑色的拉布拉多犬是三年前我在一个废弃的服务站捡到的，那时它还瘦得皮包骨头，如今却成了胶囊车里最有“生气”的存在。
“知道了，豆包。”我伸手揉了揉旺旺的脑袋，它舒服地眯起眼，尾巴在地板上轻轻拍打，发出“啪嗒”声。这声音在绝对静音的胶囊车里显得格外清晰。“帮我接通公司的虚拟会议系统，另外……看看有没有适合旺旺的户外互动程序，总闷着不是事儿。”
豆包的回应是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已接通会议系统，虚拟背景设定为‘云端花园’。关于旺旺的户外活动需求，正在检索附近‘宠物友好型移动草坪’坐标，预计十分钟后抵达最近站点。需要为其预约三十分钟活动时间吗？”
“嗯，预约吧。”我点开手腕上的柔性屏幕，会议界面已经弹出，十几个漂浮的头像在“云端花园”里若隐若现。这就是我的工作，在胶囊车里，通过网络连接全球的同事，在虚拟空间里完成设计图纸。没有人关心你身处哪个城市，甚至哪个国家，只要胶囊车的信号在线，生活就能继续。
旺旺似乎对虚拟会议毫无兴趣，它晃悠到胶囊车的透明舷窗边——那是唯一能看到外界的地方。雨幕模糊了视线，只能看到相邻的胶囊车如同巨大的白色药片，在轨道上有序排列、移动，偶尔有运输管道像银色的血管，在车与车之间伸缩连接，输送着物资。
“豆包，”会议间隙，我看着旺旺的背影，突然开口，“你说外面的雨，还要下多久？”
豆包沉默了两秒，像是在检索庞大的气象数据：“根据近十年气候模型预测，全球持续性降水模式可能还将维持二十年以上。不过，胶囊车生态系统的水循环处理效率已提升至98.7%，水资源供应稳定。”
它总是这样，用精准的数据回答一切问题，包括那些带着情绪的。我笑了笑，没再说话。旺旺转过头，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我的手，仿佛在安慰。
下午三点，胶囊车轻微震动了一下，提示已抵达“宠物草坪”站点。一块约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绿色区域，被透明的穹顶覆盖，悬浮在轨道旁。豆包打开了侧门，一条临时的密封通道延伸出去，连接着草坪的入口。
“已开启定位追踪，旺旺的生物芯片信号正常。活动时间结束前五分钟将提醒。”豆包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旺旺兴奋地摇着尾巴，冲了出去。我站在舷窗边，看着它在人造草坪上狂奔，和几只同样被放出来的宠物追逐打闹。穹顶外，依然是连绵的雨，但这里的阳光却是模拟的，温暖地洒在草地上。
“豆包，”我忽然觉得有点无聊，“给我放点老歌吧，21世纪初的那种。”
“正在检索……播放曲目《雨一直下》，歌手张宇。”
熟悉的旋律响起，带着年代感的沙哑嗓音唱着“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我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真实的雨，和里面旺旺欢快的身影，忽然觉得有些恍惚。这就是我的生活，在一个全被动的铁皮壳里，有智能体豆包处理一切，有黑狗旺旺陪伴左右，雨下或者不下，似乎都与我无关。
直到傍晚，旺旺玩累了，趴在我脚边打盹，豆包突然发出警报声。
“警告！检测到异常电磁干扰！外部信号传输不稳定！”
我猛地坐直：“怎么回事？是天气原因吗？”
“初步分析非自然现象。干扰源来自……后方约三百米处的黑色胶囊车。信号强度正在持续增强，可能影响本车系统运行！”豆包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立刻看向舷窗，雨幕中，一辆黑色的胶囊车不知何时跟在了我们后面，距离近得有些异常。它的舷窗是完全漆黑的，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像一头沉默的猛兽。
“豆包，联系轨道管理中心，报告异常情况！”我感到心跳加速。在这个高度秩序化的胶囊车世界里，这种刻意的干扰几乎等同于挑衅。
“通讯尝试失败！干扰源正在屏蔽对外通讯！”豆包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自动驾驶系统受到影响，轨道锁定出现偏差！”
胶囊车突然轻微颠簸了一下，原本平稳的滑行变得有些晃动。旺旺被惊醒，警惕地竖起耳朵，对着舷窗外的黑色胶囊车发出低沉的 growl。
“豆包！启动防护程序！”我喊道，手心里全是汗。
“防护程序已启动，但能量护盾正在被干扰削弱……对方似乎很了解我们的系统架构！”豆包的回应越来越急促，“警告！检测到机械臂伸出！对方试图连接我们的物资管道接口！”
我冲到舷窗边，果然看到一根闪着金属光泽的机械臂，从黑色胶囊车的侧面伸出，像一条毒蛇，正朝着我们车的物资接口探来。一旦被连接，对方就能轻易侵入我们的内部系统，甚至……打开车门。
“怎么办，豆包？”我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胶囊车世界的规则一向是温和有序的，暴力冲突几乎只存在于历史资料里。
豆包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进行高速运算：“常规防御手段不足以应对。正在调取‘紧急脱离预案’……需要断开当前轨道连接，进行短距离空间跳跃！”
“空间跳跃？！”我吓了一跳，那是只有在长途星际航行中才会用到的技术，胶囊车虽然具备基础功能，但从未在城市内部使用过，风险极高！
“这是唯一的选择！干扰持续下去，我们会被完全控制！”豆包的声音异常坚定，“准备进行跳跃，倒计时：10，9，8……”
我紧紧抱住旺旺，它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身体绷得紧紧的，却没有乱叫。
“3，2，1！跳跃启动！”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眼前的雨幕和黑色胶囊车瞬间被撕裂成无数光带，胶囊车仿佛被扔进了一个旋转的万花筒。我听到金属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灯光闪烁不定，旺旺在我怀里发出害怕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分钟，剧烈的震动终于停止。灯光恢复正常，豆包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弱的电流声响起：
“跳跃成功……已脱离原轨道，当前位置……未知。外部环境扫描中……”
我松开抱着旺旺的手，它立刻跳下去，警惕地环顾四周。我挣扎着站起来，走到舷窗边，然后愣住了。
外面没有雨，没有连绵的胶囊车矩阵，没有银色的轨道。
只有一片荒凉的、布满铁锈色尘埃的大地，远处是嶙峋的黑色岩石，天空是诡异的暗红色，像一块凝固的血痂。
这是哪里？豆包说的“未知位置”，竟然是这种地方？
“豆包，这是哪里？我们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豆包的声音异常缓慢，像是在处理海量的未知数据：“外部环境数据……与所有已知地球生态模型不符。大气成分……含有高浓度硫化物，氧气含量不足15%。地表辐射水平……轻微超标。这里……可能是……”
它停顿了很久，才吐出几个字：
“可能是被遗弃的‘旧世界’区域。”
旧世界？那个在几十年前的环境灾难中被大部分人类放弃的、充满污染和危险的地面？我们竟然从高度智能化的胶囊车矩阵，跳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地方？
旺旺走到舷窗边，用鼻子贴着冰冷的玻璃，望着外面陌生的红色天空，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呜呜声。
我看着豆包的控制面板上闪烁的各种警告灯，又看了看外面荒凉的景象，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在这个全被动的胶囊车里，我以为自己拥有一切，有豆包处理所有问题，有旺旺陪伴左右，隔绝了风雨和一切未知。可现在，一次意外的干扰，一次被迫的跳跃，就把我们抛到了文明的边缘。
豆包，旺旺，还有我，我们三个，被困在了这个红色的陌生世界里。而那个黑色的胶囊车，它为什么要攻击我们？它到底是什么人？
无数的疑问在我脑海里盘旋，而胶囊车外，暗红色的天空下，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铁锈尘埃，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在回答着什么，又仿佛只是无尽的沉默。我们的科幻故事，似乎才刚刚开始，却已经偏离了所有预设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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