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便再无人能使其停下。凉州城内的紧张气氛几乎凝成了实质,连春日里本该温煦的阳光,落在身上都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寒意。街道上已实行了严格的管制,除了巡城的甲士和运送物资的民夫,寻常百姓已被要求尽量待在家中。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铁锈、汗水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气息。
凌霄并未留在客栈。在某个天色尚未完全放亮的清晨,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凉州城那高耸的北面城墙之上。守城的士卒显然得到了上峰的某种指令,见到这位身着灰布道袍、气度不凡的道人,只是略微惊讶,并未阻拦,甚至主动让开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垛口位置。
立于这堪称北凉脊梁的城墙之巅,视野豁然开朗。脚下是如同巨龙般蜿蜒、沐浴过无数鲜血的坚固墙体,墙体之外,是逐渐开阔、直至没入远方地平线的苍茫大地。初春的北凉边境,草木未苏,一片土黄与灰褐交织的色调,更添几分肃杀。
风,从北方吹来,带着刺骨的凉意,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遥远地狱的血腥与尘土混杂的气息。
凌霄手扶冰冷的垛口,极目远眺。他的肉眼尚且看不到敌人的踪影,但神识早已如同无形的触角,蔓延至数十里之外。
在那里,天地已然变色。
不再是寻常天空的澄澈或灰蒙,而是被一股庞大、混乱、凝聚了无数杀戮意志与狂暴能量的血色煞气所笼罩!那煞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如同厚重的、污浊的血云,低低地压在天际线上,并且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向着凉州城的方向推移。
随着那“血云”的逼近,脚下的城墙似乎都在微微震颤。那不是物理上的震动,而是两种无形的“势”在远距离的碰撞与挤压。一方是北莽大军那充满了侵略、毁灭与征服欲望的狂暴煞气,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另一方,则是以北凉边军铁血意志为核心,混合了凉州城这座雄关积累数百年的不屈战意,所形成的坚韧、沉凝如万年玄铁般的守护之势。
两股庞大的“势”在肉眼不可见的层面上激烈交锋,使得那片区域的天地灵气都变得紊乱不堪,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疯狂搅动。寻常武者若置身其中,恐怕瞬间便会心神失守,肝胆俱裂。
渐渐地,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蠕动的黑线。
那黑线起初极细,如同画家不慎滴落的墨迹。但很快,墨迹便开始晕染、扩大,最终化作一片无边无际、仿佛连接着天与地的黑色潮水!旌旗如林,在风中狂舞,如同招魂的幡;兵甲的反光星星点点,汇聚在一起,却形成了一片令人心悸的冰冷寒光;无数马蹄踏地、士卒行进的沉闷声响,如同持续不断的闷雷,滚滚而来,越来越响,最终汇聚成一股足以让山河变色的恐怖声浪,狠狠地撞击在凉州城的城墙之上,也撞击在每一个守城士卒的心头。
三十万北莽精锐!
个人武力,在这等毁天灭地般的军阵大势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微不足道。即便是凌霄,此刻静立于城头,亲身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纯粹为了杀戮与毁灭而存在的磅礴力量,道心深处亦泛起一丝微澜。这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对“绝对力量”的直观认知,是对“战争”这台庞大绞肉机本质的深刻体会。
这与江湖高手的对决完全不同,与庙堂之上的权谋倾轧更是天壤之别。这里是赤裸裸的、最原始的力量碰撞,是意志与血肉的终极熔炉。个体如同洪流中的沙砾,要么被碾碎,要么融入其中,成为这毁灭浪潮的一部分。
他看到城墙上,许多年轻的北凉士卒,脸色发白,握着兵器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关节泛白,呼吸急促。但他们没有后退一步,眼神在最初的惊恐之后,逐渐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坚毅所取代。身后是家园,是父母妻儿,他们无路可退。
他也看到那些百战老卒,眼神冷漠地检查着弓弩,调整着守城器械的角度,仿佛远处那铺天盖地而来的不是索命的敌军,而是即将到来的、一场必须全力以赴的劳作。
悲壮、惨烈、压抑、决绝……种种情绪弥漫在城头,与那越来越近的喊杀声、战鼓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凌霄缓缓闭上双眼,不再用肉眼去看,而是将全部心神沉浸于这宏大而残酷的“势”之中。他感受着北凉守军那如同礁石般不屈的意志,也感受着北莽大军那毁灭一切的狂暴欲望。这是红尘中最极致、最惨烈的景象之一,是众生相在战争这个特殊舞台上的集中展现。
他的道心,在这惊涛骇浪般的冲击下,非但没有动摇,反而如同被巨锤反复锻打的精铁,愈发凝练纯粹。对“劫数”,对“杀戮”,对“守护”,对个体与集体命运的纠缠,有了更为具象和深刻的理解。
“炼虚合道……”他于心中默念。或许,突破那层屏障的契机,就在这片即将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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