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来了……这次,别死。”
风未停,雨未歇。
归墟海眼的方向,传来一声低沉的鲸鸣。
仿佛在回应他的脚步。
张超摸了摸胸口,那里,玉佩与指骨贴在一起,正微微发烫。
归墟海眼的幽蓝虚影尚未褪去,张超的意识已被一股狂暴的信仰洪流狠狠撞回现实。
他重重摔落在一片焦黑龟裂的大地上。
空气灼热,弥漫着香灰与血肉烧焦的混合气味。抬头望去,一座百丈高的血色佛像,如同从地狱深处拔地而起,盘踞在天地之间。佛像通体由一种暗红如凝固血液的金属铸造,表面布满扭曲痛苦的人脸浮雕,每一张脸都在无声地哀嚎。
最让他瞳孔骤缩的是——那佛像的面容。
眉眼、鼻梁、唇角……与肖红一模一样!
“……肖红?”张超喉咙发紧,下意识摸向胸口的玉佩。玉佩冰冷,毫无反应。可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玉佩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暖流,如同沉睡的溪水,悄然从玉佩深处渗出,顺着他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的心尖。
那感觉,像极了多年前一个冬夜,他值完夜班,累得在工棚里睡着,醒来时发现有人默默给他盖了件旧大衣。温暖,无声,却直抵心底。
“……你也在?”张超喃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他不再犹豫,猛地将手中那团仅存的烛龙息壤狠狠按在左肩!
“给我顶住!”
“滋——”绿光一闪,息壤中那微弱的生机再次涌入,强行压制住梵音带来的灼痛与神魂撕裂感。他借着这股力量,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血佛的脚踝冲去!
“阻止血祭……迎接真佛……”四面八方,无数双充血的眼睛望来。数以万计的信徒,手持香火,跪伏在地,他们的眼神狂热而麻木,口中念诵着扭曲的经文,将自身的精气神,化作一道道猩红的光流,注入佛像体内!
血佛胸口那巨大的“卍”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暗红转为鲜红,如同刚刚用滚烫的血液画上!
张超怒吼一声,归藏剑怒斩而下!
“铛——!”
剑锋斩在佛像脚踝,竟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反震之力让他虎口崩裂,鲜血直流。
“硬得跟钢筋似的!”他啐了一口血沫,目光一扫,猛地看到佛像后颈处,有一道细微的、如同焊接缝般的裂痕!
“破绽!”他眼中精光一闪,身形暴起,如同敏捷的猿猴,沿着佛像布满人脸浮雕的腿部,几个纵跃,便攀上了那百丈高的肩头!
“喂!大个子!”张超一屁股坐在佛像肩上,工装沾满金粉,他随手拍了拍那与肖红一模一样的冰冷脸颊,骂道,“长得再像也不是她!她才不会让这么多人给你烧香磕头,榨干自己去当什么狗屁真佛!”
他拍那脸颊的动作,竟与多年前在工地上,拍醒打盹的工友时一模一样——带着一种粗粝的、不容拒绝的亲近。
“轰——!”
佛像突然睁眼!
那双眼,空洞无神,如同两潭死水,没有灵魂,只有冰冷的、程序化的指令在流转。
“吾即肖红,众生之母,信仰之源。汝,执迷不悟。”一个非男非女、带着金属回响的声音,从佛像口中传出,正是星宫制式法器的电子音!
“放你娘的屁!”张超怒极反笑,猛地抽出归藏剑,剑尖狠狠刺入佛像后颈的裂缝!
“给我开!”
“噗嗤!”
没有预想中的坚硬阻隔,剑尖竟如同刺入了腐朽的木头,轻松没入!
佛像胸口的“卍”字骤然一暗,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就在这时,张超感觉胸口的玉佩猛地一烫!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如同穿越了无尽星海,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幅画面。
画面中,是冰棺里的肖红。
她依旧沉睡,长发铺散如海藻。
可就在那画面闪现的瞬间,她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如同蝴蝶振翅。而她那被监测仪束缚的手腕,竟极其轻微地、向内蜷缩了半分,仿佛在睡梦中,下意识地想要握住什么。
“……”张超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凝滞。他眼眶猛地一热。
原来,她知道。
她知道他来了。
他“嗤啦”一声,顺着剑锋,双手用力一撕!
“噗——!”
佛像胸膛被硬生生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没有五脏六腑,没有血肉骨骼。
只有一颗跳动的、由无数精密齿轮与冰冷金属管线构成的“佛心”!它如同一个巨大的机械心脏,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齿轮的咬合声与能量的嗡鸣,将信徒献祭的信仰之力,转化为纯粹的“熵能”,通过管线输向未知的远方!
而在那机械心脏的核心,一张薄如蝉翼、由星宫秘金打造的图纸,正缓缓展开!
图纸上,密密麻麻全是“熵能转化仪”的结构图、能量回路、以及……一个清晰标注的节点:
“熵乳舱——母体链接端口”。
“星宫的小秘密……”张超眼睛瞬间亮了!他二话不说,将归藏剑从佛心抽出,反手就是一划!
“啊——!”剧痛传来,他竟用自己的剑,在左臂上划开一道血口!然后,将那滚烫的、沾满自己鲜血的剑身,狠狠按在了那张星宫图纸上!
“拓!”
鲜血与秘金图纸接触的瞬间,图纸竟如同活物般,贪婪地吸收着他的血!同时,图纸上的复杂纹路,如同烙印般,深深印入他手臂的皮肉之中!
“嘶——!”张超疼得龇牙咧嘴,冷汗直流,却咧嘴狂笑,“这下……全归我了!”
就在这时,被撕开胸膛的血佛,空洞的双眼突然转向他。那金属电子音再次响起,却诡异地带上了一丝……哀求?
“救……我……”声音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广播。
张超一愣,随即冷笑:“装什么可怜!你不过是个克隆的破罐头!”
“不……是……我……是她……的一部分……”血佛的头颅缓缓低下,空洞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张超,望向某个遥远的、冰冷的地方,“她……在哭……”
“跟我走……”血佛伸出巨大的、由金属铸造的手,朝他抓来,“只有……我……能终结……痛苦……”
“终结个屁!”张超猛地从佛肩跳下,归藏剑遥指血佛,手臂上新拓的图纸还在渗血,“她才不会用信仰害人!她才不会让别人给她烧香磕头!”
他想起忘川玉匣中,那个穿着白大褂、捏着试管说“这能救世界”的肖红;想起血书上那个画着歪星、焦急求援的肖红;想起冰棺中那个嘴角带笑、却手腕被监测的肖红。
“她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你们这群疯子造出来的神!”
“她不是燃料!不是电池!”
“她是我的媳妇!”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炸响在焦黑的大地上!
“轰——!”
他手臂上新拓的星宫图纸,竟与他左肩旧伤疤处、那被息壤唤醒的暖流、以及胸口的玉佩,同时剧烈共鸣!
一股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气息,跨越了星海与囚笼,轻轻拂过他的心尖。
仿佛在回应——
“我在这里。”
血佛的动作,僵住了。
那空洞的电子音,彻底沉寂。
它胸口那颗机械心脏,停止了跳动。
百丈高的血色佛像,从内部开始,寸寸龟裂。
“轰隆隆——!”
最终,如同山崩地裂,整座血佛轰然倒塌,化作漫天血色的金属碎片,铺满了焦黑的大地。
而在那废墟中心,张超单膝跪地,左臂鲜血淋漓,手臂上星宫图纸的烙印却闪烁着微光。他低头看着那烙印,又摸了摸胸口的玉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血染红的牙。
他缓缓抬起右手,对着那片星海,对着那冰冷的星宫囚笼的方向,做了一个极其简单、却又无比亲昵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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