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初火余烬
锻石堡垒的崩塌，如同一位巨人的临终叹息，在卡塔昌地底深处激起沉闷而持久的回响。亿万万吨的金属与岩石倾泻而下，将原本喧嚣的战场彻底掩埋，只留下死寂的黑暗和无处不在的压迫感。粉尘如同灰色的雪，缓慢沉降，覆盖了一切。
林恩在剧痛中苏醒。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喉咙里满是铁锈与尘土的味道。黄金机械臂黯淡无光，伏尔甘的锻造锤紧紧握在左手中，成了这片绝对黑暗中唯一的热源，如同风中之烛，微弱却顽强。他试图移动，身体却像被无数无形之手按住，动弹不得。只能凭借触觉感知身下冰冷粗糙的岩石和压在腿上的沉重金属残骸。
“归途指引者”系统的界面在意识中艰难地闪烁，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断断续续地显示着残缺的数据：
【生命体征：严重损伤……多处骨折……内出血……】
【环境：密闭空间……高浓度粉尘……未知能量残留……】
【检测到……微弱灵能信号……识别：伊芙蕾妮……克隆福根……】
他们还活着！林恩精神一振，强忍疼痛，尝试调动体内残存的力量。帝皇碎片异常沉寂，仿佛在堡垒崩塌的冲击中耗尽了能量，或是……在蛰伏。这反而给了他一丝喘息之机。伏尔甘锻造锤传来涓涓细流般的温热，缓慢修复着最致命的创伤。
“伊芙……福根……”他嘶哑地呼唤，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微弱得如同耳语。
片刻后，一缕微弱的灵能波动如同蛛丝般探来，触及他的意识。“林恩……我们还活着……”是伊芙蕾妮，她的灵能传递着疲惫，但依旧稳定，“福根在我附近，伤势不轻，但意识清醒。鲁斯原体……他的信号消失了，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
克隆福根的声音也通过某种短程通讯器传来，夹杂着电流的杂音：“初步扫描……我们被困在堡垒核心区域和废矿区之间的某个过渡地带。结构……很不稳定。必须尽快找到出路。”
希望与危机并存。他们还活着，但处境岌岌可危。鲁斯下落不明，而这片远古废矿区，谁也不知道隐藏着什么。
依靠锻造锤微光和林恩逐渐恢复的系统扫描，他们艰难地清理出一条通路。伊芙蕾妮用灵能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岩顶，克隆福根则以惊人的毅力，用一柄变形的动力剑撬开碍事的钢梁。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埃和某种……陈旧的血腥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远古的腐朽气息。
通道尽头，并非预想中的矿洞，而是一片令人瞠目结舌的广阔空间。这里像是一个被遗忘的远古战场陈列馆。巨大的、非人类也非灵族的奇异骨骼半埋在碎石中，其结构违背常理，闪烁着黯淡的金属光泽。残破的战争机械如同史前巨兽的尸骸，静静匍匐，它们的武器系统早已失效，但外壳上依旧残留着恐怖的灼烧和撕裂痕迹。空气中游离着稀薄的、性质不明的能量，偶尔激起电弧般的微弱闪光。
“这里……不是矮人的矿坑。”伊芙蕾妮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灵族先知的直觉让她感到极度不安，“这些遗迹的年代……远比矮人文明古老。甚至可能……早于灵族帝国的崛起。”
克隆福根检查着一具特别庞大的骨架，眉头紧锁：“这种生物结构……从未在任何帝国记录中出现过。看这骨骼的金属化程度和能量残留……它们生前恐怕是某种……星际级别的战争巨兽。”
林恩的“归途指引者”系统对此处的能量残留分析也陷入了混乱，无法给出明确分类。唯有伏尔甘的锻造锤，对其中一种极其微弱、几乎消散的温暖能量产生了微弱的共鸣。那感觉，如同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同源火种。
“有东西在深处……”林恩指向黑暗中的一个方向，那里传来一种若有若无的牵引感，“一种……很古老，但很‘温暖’的东西。”
与此同时，在距离他们数公里外，更深、更黑暗的矿坑底层，黎曼·鲁斯正经历着截然不同的遭遇。
狼王凭借原体强悍的体魄，在塌陷中存活下来，但坠落时的冲击让他短暂昏迷。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巨大的、由某种生物质编织成的巢穴之中。四周的岩壁上覆盖着黏滑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薄膜，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令人作呕的香气——正是之前引诱他深入的奸奇恶魔留下的气息。
“狡猾的杂碎！给俺滚出来！”鲁斯怒吼，霜牙战斧挥出，斩断了几根试图缠绕他的、如同触手般的菌丝。被斩断的菌丝喷出紫色的脓液，发出刺耳的尖啸。
更多的菌丝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不仅物理上难缠，更不断向鲁斯脑海中灌输着幻象——荷鲁斯在伊斯塔万V上对他露出的、混合着愧疚与疯狂的微笑；圣吉列斯陨落时金色的羽毛被血污沾染；帝皇在黄金王座上日渐冰冷的注视……这些万年来的创伤记忆被恶意地放大、扭曲，试图瓦解他的意志。
“幻象！全是假的！”鲁斯双目赤红，战斧狂舞，将幻象与菌丝一同劈碎。但他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变得有些狂乱，万年孤战积累的精神创伤，在此刻被阴险地利用。
就在狼王逐渐被无尽的菌丝和幻象消耗时，巢穴深处，一点微弱的、与他手中霜牙战斧同源的冰蓝色光芒突然闪烁了一下。那光芒极其短暂，却带着一种纯净的、能够安抚狂怒的寒意。
鲁斯狼一般的直觉捕捉到了这一丝异常。他咆哮一声，不再理会周围的骚扰，朝着光芒闪现的方向猛冲过去，撞碎了层层叠叠的恶心菌膜。
在巢穴的最中心，他看到了一个被菌丝紧紧包裹、如同琥珀中昆虫的古老装置。那装置造型古朴，核心镶嵌着一块不断散发出微弱冰蓝光芒的晶体。光芒所及之处，菌丝畏缩不前，幻象的影响也大大减弱。
而更让鲁斯震惊的是，他在那装置旁边，看到了一具依靠着岩壁、早已化为白骨的巨大骸骨。骸骨身上残留的破碎铠甲风格，与他万年前见过的、某些忠诚派钢铁之手的制式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古老。骸骨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把断裂的、但依旧散发着不屈意志的动力锤。
“这是……谁？”鲁斯愣住了。这陌生的遗骨和装置，为何会散发出与他，甚至与费鲁斯兄弟相关的熟悉气息？
与此同时，林恩三人循着锻造锤的指引，也终于抵达了这片区域的边缘。他们看到了鲁斯撞出的巨大破口，以及深处那点冰蓝的光芒。
“鲁斯原体在那里！”克隆福根率先发现。
但就在他们准备汇合之际，异变陡生！
整个远古战场遗迹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那些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战争巨兽残骸和机械遗骸，仿佛被某种力量唤醒，眼中亮起诡异的红光，缓缓起身，将矛头对准了闯入者！而在更深的黑暗中，一股庞大、饥饿、充满了纯粹毁灭欲的意志，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正是被矮人封印的“吞星者遗骸”的真正核心！
它被堡垒崩塌的巨大能量和几个强大“猎物”的气息彻底惊醒了！
前有未知的远古守卫，后有苏醒的吞星恐怖，中间还隔着陷入困境的狼王。林恩握紧了锻造锤，帝皇碎片在这极致的危机刺激下，再次于他脑海深处发出了混合着贪婪与警告的尖锐嘶鸣：
【……远古的死亡……初火的余烬……吞噬……或……被吞噬……】
希望的余烬尚未熄灭，但更深、更古老的黑暗，已然降临。他们的抉择，将决定这微弱的火种是彻底湮灭，还是……燃起新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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