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煜关于荆州根基是否“坚不可摧”的质问,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虽未立刻激起关羽本体更狂暴的回应,却让那片笼罩领域的青灰色迷雾剧烈地翻涌起来,仿佛映照着其内心那被触及隐忧的动荡。关羽那劫火燃烧的面容上,傲然与偏执交织,他绝不能容许自身倾注心血经营的荆州,其稳固性受到丝毫质疑。
“坚不可摧?”关羽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冷硬,他周身的青黑色龙影盘旋速度加快,龙目中的劫火灼灼逼人,“荆州之基,在于汉室正统,在于关某手中之刀,更在于……上下尊卑,华夷之辨!岂是那些首鼠两端、心怀异志者可以动摇?!”
他似乎觉得,仅仅展示内政的严明尚不足以彻底驳倒林煜,他需要一段更能彰显其立场决绝、态度分明,能将其内心那不容置疑的“大义”与“高傲”展现得淋漓尽致的记忆。
“尔等不是质疑关某容不得瑕疵,质疑关某之‘严’吗?”关羽丹凤眼中厉色一闪,青龙偃月刀上暗红纹路骤然亮起,“那便让你们亲眼看看,面对那等觊觎神器、不识尊卑的江东鼠辈,关某是如何回应!何为不可亵渎之威严!何为不容混淆之界限!”
更强的牵引之力袭来,带着一种决绝的、近乎割裂的意志,将林煜和禽滑素的意识,猛地拽入了一个充满外交辞令与潜藏羞辱的场景。
荆州,官署府衙,议事厅。
气氛不同于之前的升堂审案,更多了几分正式与微妙。关羽依旧端坐主位,绿袍金冠,面色沉静,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比之前更盛。下方,除了荆州属官,还多了几名身着江东服饰的使者。为首一人,衣冠楚楚,言辞谦恭,正代表吴侯孙权,向关羽提出联姻之请。
“……吴侯闻将军有一女,贤良淑德,心生仰慕。愿求结秦晋之好,自此吴蜀联盟,永为唇齿,共抗曹贼。此乃美事,亦是大局所趋,望将军恩准。”使者说完,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
厅内一时间寂静无声。荆州属官们神色各异,有的若有所思,有的面露喜色(认为联盟巩固是好事),也有人(如糜芳)偷偷观察着关羽的脸色。
记忆场景中的关羽,并未立刻回答。他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丹凤眼微眯,目光落在江东使者身上,那目光中,没有丝毫对联盟的考量,也没有对女儿婚事的斟酌,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在看一件不合时宜的器物的冰冷审视。
现实领域中,关羽本体的声音透过记忆场景传来,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冷峭:“江东孙权,碧眼紫髯,形貌殊异,其性反复,其行僭越!不过藉父兄之余烈,坐守江东,安敢妄称帝胄,觊觎汉室神器?其子更是碌碌之辈,无名无德!”
他的话语,已然将孙权父子打上了“非我族类”(形貌、血统、品行)、“其心必异”(反复、僭越)的标签。
记忆场景中,沉默被打破。关羽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冰珠落玉盘,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也重重砸在林煜和禽滑素的心神之上:
“孙权之子?”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具侮辱性的嘲讽弧度,“无名竖子,何德何能,也配得上吾女?”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江东使者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微微颤抖,既是因羞辱,更是因恐惧。
然而,关羽的话还未说完。他猛地站起身,绿袍无风自动,一股磅礴的威压瞬间笼罩整个议事厅!他目光如电,直视那使者,一字一句,如同宣判,又如同雷霆,轰然炸响:
“吾虎女——”
“安肯嫁——”
“犬子乎?!”
“虎女安嫁犬子!”
六个字,石破天惊!将孙权之子直接比作“犬子”!这是何等的蔑视!何等的傲慢!已然超出了外交礼仪的底线,甚至超出了寻常的骂战,而是一种基于自身血统、阵营、道德优越感的,彻头彻尾的、不容置疑的贬低与切割!
厅内荆州属官,即便如糜芳、士仁等心中或有小九九者,此刻也被关羽这决绝而霸道的态度所慑,无人敢出声。那江东使者,更是面如死灰,浑身抖若筛糠,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在关羽那如同看待蝼蚁般的目光注视下,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退出了议事厅。
记忆场景中,只剩下关羽独立厅中,背影如山,傲气凌霄!他仿佛以此举,彻底划清了与东吴的界限,彰显了自身不容亵渎的尊严与绝对正确的立场。
现实领域中,关羽本体看着这一幕,周身的劫火似乎都因这记忆中的“快意恩仇”而显得活跃了几分,那青黑色龙影发出低沉的咆哮,仿佛在应和其主的“威武”。他转向林煜和禽滑素,语气中带着一种完成证明后的冷硬:
“尔等现在可明白了?对那等心怀叵测、非我族类之辈,岂能假以辞色?岂能与之盟好联姻?”
“关某此举,正是要告诉孙权,告诉天下人!汉室正统,不容混淆!忠义之门,非彼等可以高攀!”
“此非关某傲慢,而是……坚守气节!扞卫大义!”
“若连这点界限都分不清楚,与那些左右逢源、毫无廉耻之辈,又有何异?!”
他的话语,将自身的傲慢完全等同于对“气节”和“大义”的坚守,将对“非我族类”的极端排斥美化成了维护阵营纯洁性的必要之举。
禽滑素望着记忆中关羽那决绝的背影,清冷的眼眸中忧色更深,她对林煜传音道:“此非气节,实为心魔。拒婚本可为外交策略,然其言辞如此酷烈,羞辱至极,已非策略,而是宣泄其心中日益膨胀之傲慢与对东吴之憎厌。兼爱非攻,在于消弭纷争,而非激化矛盾。此语一出,吴蜀之盟,名存实亡矣。”
林煜心中沉重无比。他清晰地看到,在关羽吐出“虎女犬子”之时,其周身那磅礴的罡气中,那丝不祥的“青色幽光”骤然变得清晰、活跃!它贪婪地吸收着关羽那极致的傲慢与对“非我阵营”的绝对排斥,如同得到了最滋养的肥料,悄然壮大,颜色也变得更加深邃、冰冷!劫火在其灵魂深处,在这傲慢的壁垒下,如同暗流涌动,积蓄着毁灭性的力量。
沉默良久,直到那拒绝联姻的记忆场景逐渐消散,林煜才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那傲立於劫火之中的武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问出了此刻最关键的问题:
“君侯,您以‘虎女犬子’之言,划清界限,坚守您心中的气节与大义,此志确然……令人震撼。”
“然而,您可曾想过,此言一出,拒的不仅仅是一门婚事,更是彻底关上了与东吴缓和的大门?”
“您将潜在的盟友,亲手推到了必须兵戎相见的对立面!”
“这份决绝,这份不容丝毫转圜的傲慢,在您看来是扞卫尊严的利剑……”
“但在我等看来,它是否……也已然成为了葬送荆州安稳,乃至您自身……以及无数追随者性命的……最致命的毒药?”
“君侯!您挥出的,究竟是扞卫忠义的剑,还是……引火烧身的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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