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第三道意念,也是最终的道别与……请求:
“此身……此念……已为枷锁,囚己……亦囚众生。”
他那庞大的战争之躯开始微微发光,并非之前的暴戾血光,而是一种从内部透出的、纯粹而冰冷的银白色光芒。这光芒带着一种决绝的、自我毁灭的气息,却又无比凝练、强大。整个炼狱随着这光芒的出现,开始发出低沉的、仿佛根基动摇的嗡鸣。
“吾之残魂,携万千将士执念……唯有一途可解……”
霍去病那平静的意念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属于“霍去病”这个人的波澜,那是一种解脱的渴望,一种对安宁的最终祈求。
“请君……破障!”
四字落下,如同惊雷炸响!
霍去病那庞大的身躯猛然收缩、凝聚!无尽的战争规则、被扭曲的荣光、将士的执念、以及他自身最后的本源意识,所有的一切,都被强行压缩、提纯,不再是扩散的炼狱,而是汇聚于一点!
一柄枪!
一柄通体流转着纯粹银白光华的长枪,在他原本矗立的位置凝聚成形!
这枪,不再有之前的暗红与血腥,它晶莹剔透,仿佛由最纯粹的月光与寒冰铸就,枪身之上,隐约可见细密无比、代表着无数征战与牺牲的古老符文流转。它没有散发出毁天灭地的狂暴气息,反而有一种极致的“静”与“锐”,仿佛能冻结时空,洞穿虚妄。
这是霍去病最后的本源,是他一切力量、荣耀、执念、痛苦的结晶!是他主动将自身存在的“障壁”,凝聚成的、唯一也是最后的形态!
“替我……结束这一切。”那平静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恳求,“让我与我的将士……得以安息。”
这不是投降,也不是简单的求死。
这是最后的考验!也是他所能给予的、最高规格的“托付”!
他将自身存在的终结,交到了林煜手中。他要林煜,以自身的力量与意志,亲手斩断这纠缠了无数灵魂的诅咒,打破这永恒的炼狱!唯有如此,他霍去病,以及这万千将士的亡魂,才能真正的、有尊严地获得解脱!这既是请求,也是他对林煜这个“破局者”资格的最终确认——你是否有勇气,背负这终结英雄的罪与责?你是否有力量,承载这万千灵魂的祈愿与解脱?
银白长枪静静悬浮在空中,枪尖遥指林煜。它等待着。
等待着终结的一击。
林煜挣扎着,用尘缘剑支撑起破碎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看着那柄凝聚了冠军侯最后一切的长枪,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与那份沉重的托付,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他体内的业债在疯狂翻涌。【道痕】让他看透这长枪的本质——是壁垒,也是钥匙。【悯世】让他感受到那平静之下,无数灵魂渴望安息的悲鸣。【孤星】让他明白,这一击,他避无可避,必须由他来承受、来完成!
他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禽滑素。她苍白的脸上,似乎也感应到了这最终时刻的来临,眉头紧紧蹙起。
没有退路了。
林煜深吸一口气,将那翻腾的业债,将灵魂的剧痛,将所有的犹豫与彷徨,强行压下。
他举起手中的尘缘剑。
剑身之上,之前战斗留下的血迹未干,此刻却隐隐发出低沉的共鸣,仿佛也感受到了前方那纯粹力量与意志的召唤。
他看向那柄银白长枪,眼神不再复杂,只剩下纯粹的坚定。
“如你所愿。”
他轻声说道,声音沙哑,却清晰地在这死寂的炼狱中回荡。
“冠军侯,霍去病。”
“我,林煜,送你……与众将士……归乡!”
话音落下,他倾尽刚刚恢复的、以及体内所有潜藏的力量,将【风林火山】的决绝,【霸王举鼎】的霸道,【国士无双】的洞察,乃至一路走来对英雄的所有理解与共情,尽数融入这一剑之中!
尘缘剑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不再是单一的颜色,而是赤、青、金、碧……诸色流转,仿佛承载了万千因果与信念!
他踏步,前冲,挥剑!
向着那柄代表着最终壁垒与解脱的银白长枪,向着那位将自己与部下命运交托于他的绝世名将,发出了终结的、也是救赎的——
一击!
林煜的身影在破碎的炼狱中化作一道流星,承载着他所有的力量、信念与共情的尘缘剑,划出一道贯穿虚空的轨迹,义无反顾地撞向那柄凝聚了霍去病最终存在意义的银白长枪。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狂潮的对冲。
当尘缘剑的剑尖与银白长枪的枪尖,在那凝固的时空中精准无比地触碰在一起时,发生的,是一种更为深邃、更为本质的湮灭与交融。
嗡——
一声奇异的、仿佛来自宇宙初开的震鸣,以接触点为中心,无声地扩散开来。
林煜的视野被纯粹的银白与自身剑光交织的色彩淹没。他感觉不到碰撞的反作用力,感觉不到能量的冲击,仿佛坠入了一片意识的绝对领域。
在这一刻,时间被无限拉长。
他“看”到了。
他看到那银白长枪之中,蕴含的不仅仅是霍去病的力量,更是他的一生——那个宫门下茫然的少年,那个猎场上飞扬的将领,那个在帝王期许下立下重誓的臣子,那个在尸山血海中封狼居胥的统帅,那个在无尽循环中眼神逐渐空洞的囚徒……所有的画面,所有的情感,所有的荣耀与孤独,都如同走马灯般,在这银白的光芒中飞速流转、燃烧、释放!
而他自身,也同样毫无保留地敞开。
他对历史的无力感,成为守火人的茫然,手刃第一个“历史符号”时的震颤,面对孙武、墨子、项羽、韩信、吕雉、张骞……每一位英雄时的矛盾与共情,对禽滑素从戒备到生死相托的转变,以及内心深处那份愈发坚定的、挑战既定命运的“破局”信念……所有这些构成“林煜”存在的碎片,也化作一道道流光,融入这最终的碰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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