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冰冷中沉浮。林煜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飘荡在概念归于虚无的河流里,自我的界限正在模糊,记忆的碎片如同被水流冲散的星光,渐行渐远。彻底融入这片“无”的安宁,似乎成为一种诱人的解脱。
就在这时,一点微光,在他即将沉寂的意识深处,倔强地亮起。
那不是守火人的力量,也不是他自身意志的凝聚,而是一种……熟悉的共鸣。
首先响起的,是一声清越的、带着金石之音的剑鸣,并非杀伐之音,而是蕴含着“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的韵律。是【风林火山】!
紧接着,是一道温润而坚韧的光辉,如同被精心擦拭过的古玉,散发着“仁者爱人”的暖意,以及“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执着。是那枚源自孙武、刻着“仁”字的竹简残影!
然后,是齿轮转动的声音,精密、严谨,带着非攻的坚守与兼爱的博大,一座微缩的、由光影构成的机关城虚影缓缓旋转。是【墨守成规】的烙印!
这些,都是他击败(或者说,见证其终末)的英雄们,留在他灵魂深处的“业债”,是他们的理念、他们的遗憾、他们存在于世的证明。此刻,在他濒临概念消散的边缘,这些被他背负的“罪孽”,这些他曾亲手送别的灵魂印记,却被那笼罩一切的“无为”领域所刺激,如同沉睡的火种,被最后的危机唤醒!
它们不愿就此湮灭!
……
混沌莲台之上,老子缓缓抬首,他那受创后略显波动的混沌之眸,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了来自林煜方向的异变。他看到了那些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光芒,感受到了那些与他所追求的“寂灭之道”截然相反的理念,正在抗拒,正在凝聚。
“残响执念,犹做困兽之斗。” 他低语,听不出喜怒,只是再次抬起了手,更为精纯的苍白劫火开始在他指尖汇聚,准备将这最后的、不和谐的杂音彻底抹平。
然而,就在他即将出手的刹那——
“咚——!”
一声并非来自现实,而是源于概念深处的、沉重而悠远的钟鸣,猛地在这片无为天域中荡开!钟声带着古老的礼法规制,带着对秩序与人伦的深切呼唤,强行在这片虚无中钉下了一个“意义”的坐标。
老子指尖的劫火微微一滞。
只见在林煜上空,那由“仁”字竹简残影散发出的光辉骤然放大,一道清癯而挺拔的身影,头戴儒冠,身着玄端,于光影中缓缓凝聚。虽面容模糊,但那股“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精神气质,那股即使面对不可抗拒之力也要维护“仁”与“礼”的倔强,赫然是——孔子的思想残影!并非本体,而是其理念在林煜灵魂烙印与无为领域压迫下的具象化!
这儒者虚影,面向那碾压而来的虚无,并无惧色,而是肃然整理衣冠,仿佛即将面对君王或天地,然后,他开口,吟诵出的并非攻击的咒文,而是凝聚其一生信念的篇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宏大的声音化作金色的文字,每一个字都重若山岳,带着“忠恕”之道的力量,砸向那苍白的天域。这不是力量的对抗,而是伦理的质问!你在施加“无”于万物,可这“无”,是你自己所愿承受的吗?!
几乎同时!
“哗啦啦——!”
无数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竹简虚影凭空展开,如同军阵般排列组合。一道身影立于竹简之上,目光锐利如鹰隼,虽身形同样虚幻,但那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兵家”气质展露无遗——孙武!他的残影,引动了林煜体内的【风林火山】之力,并将其推衍到极致!
“兵者,诡道也!然,以正合,以奇胜!”
竹简之上,“奇”与“正”的文字如同活过来的士兵,交错盘旋,化作一座不断演变、生生不息的巨大军阵。这军阵并非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存在!它以无穷的变化,对抗着老子那企图将一切归于“一”、归于“静”的单一法则!你在追求绝对的“静”,我偏要展现极致的“动”与“变”!
紧接着,铿锵的机关运作之声大作!一座巍峨的、由木质与青铜构筑的城池虚影拔地而起,虽然遍布裂痕,却散发着坚不可摧的意志。城头之上,一个带着风霜之色、眼神中蕴含着对众生之“爱”与对“非攻”执念的身影屹立——墨子的残影!
“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身若视其身!兼爱!非攻!”
墨家城池放射出黑白交织的光芒,“兼爱”之力试图在那片虚无中重新定义“连接”与“关怀”,而“非攻”的法则则化为最坚固的屏障,不是攻击,而是守护!守护那正在被侵蚀的“存在”本身,守护林煜那微弱的气息,守护后方那条刚刚夺回定义的黄河!你在抹杀一切,我偏要守护所能守护的一切!
这并未结束!
仿佛受到了引领,更多微弱而璀璨的光点,从林煜那承载了沉重“业债”的灵魂深处,以及那被天域压迫的、广阔的历史时空概念中,闪烁起来!
有纵情高歌、诗剑纵横的【青莲剑仙】余光,吟唱着“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豪情,对抗着“存在无意义”的虚无;
有怀抱琵琶、泪湿青衫的悲怆身影,奏响《霓裳》《六幺》,以极致的美与情感,证明“情”之存在不容抹杀;
有手持节杖、立于冰原的孤傲脊梁,其“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浩然正气,如同灯塔,在苍白领域中撑开一小片精神的净土;
这些,并非英雄们的灵魂归来,而是他们留在历史长河中、烙印在文明根基上的思想碎片,是他们的“道”在面临终极虚无时,被激发出的本能反抗!是“百家争鸣”的精神,在“万马齐喑”的绝望前夕,发出的最后、也是最辉煌的合奏!
孔子残影的“仁爱”金光,孙武残影的“奇正”军阵,墨子残影的“非攻”壁垒,以及其他诸多思想残影的光芒……它们并没有互相排斥,而是在对抗共同威胁的这一刻,前所未有地交织在一起!
喜欢薪纪元:千秋劫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薪纪元:千秋劫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