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 2 章 文怨迷宫
夜风裹着图书馆的霉味，贴在林守墨的后颈，凉得像块湿毛巾。他握着《孤愤斋诗集》的手指微微收紧，书册的封面粗糙得像砂纸，边缘卷曲发黄，指尖能摸到磨损的毛边 —— 那是被岁月啃噬的痕迹。走出图书馆阴影时，月光刚好从云层里钻出来，洒在书页上，照亮了 “孤愤斋主” 四个字，墨色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冷光，像作者未散的怨气。
秦清的电话还没挂，背景里传来仪器的 “滴滴” 声，带着特有的电子频率。“林守墨，监测仪显示波动还在缓慢上升，你千万别冲动，等我申请支援……”
“不用，我先查清楚情况。” 林守墨打断她，声音压得很低，“你帮我留意特管局的数据库，有没有‘文怨’相关的阵法记录。”
挂了电话，他沿着围墙快步走回公寓。路灯的光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随着脚步忽长忽短。怀里的诗集像块冰，隔着衬衫都能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寒意，那是柳遗风残留的精神印记，像根细针，偶尔刺一下掌心，提醒着他这不是普通的古籍。
公寓的道场里，蕴剑池的水面泛着粼粼波光，天枢斩邪剑悬在池中央，剑身的青色纹路在微光中若隐若现，像睡着的龙。林守墨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 —— 那是他每天清晨点燃的安神香，混着聚灵阵逸散的灵气，能让心神更专注。他将《孤愤斋诗集》放在桃木桌上，翻开书页，泛黄的纸页发出 “沙沙” 的轻响，像枯叶摩擦的声音。
诗里的字是毛笔写的，笔锋苍劲，却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句旁边，有几处被墨汁反复涂抹的痕迹，墨渍透过纸背，在反面形成深色的斑块，像未干的血。林守墨能感觉到，每一个字里都裹着柳遗风的执念，像被困在琥珀里的小虫，挣扎着想要出来，却只能在纸页间徘徊。
他从抽屉里取出《天枢秘录》，书册刚一展开，就泛出淡淡的金光，封面的 “天枢秘录” 四个字像是活了过来，在光里轻轻跳动。林守墨指尖划过书页，寻找与 “书灵”“文怨” 相关的记载。秘录里的文字是古篆，需要用灵力催动才能看清，他将一丝罡气注入书页，文字瞬间亮起，像星星落在纸上。
“书灵者，古籍蕴执念而生，性随作者，或温或厉，或痴或狂……”
“文怨聚灵阵，非以灵气为基，以书灵之怨为引，聚百书之魂，织意识之网，陷人于执念迷宫……”
林守墨的眼睛亮了起来。原来图书馆的异常，是 “文怨聚灵阵”！这种阵法不是传统的能量阵，而是用无数书灵的怨念织成的精神迷宫，一旦陷入，意识会被执念吞噬，变成阵法的养料。而布阵的核心，要么是强大的主书灵，要么是能统御文怨的特殊存在。
“玄圭……” 林守墨喃喃自语。上次在特藏库见到的书妖玄圭，是千年古籍所化，灵性强大，难道是他在主导阵法？还是说，他也被阵法困住了？
他合上秘录，走到窗边。外面的天已经快亮了，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远处的教学楼轮廓渐渐清晰。林守墨知道，不能贸然闯入特藏库 —— 阵法还在激活中，贸然进去只会自投罗网。他需要准备能抵御精神攻击的法器，比如 “清心镇魂符”。
道场的案台上，摆着几块灵玉和一小袋草药粉末。灵玉是从秘藏带出来的，通透温润，泛着淡淡的绿光，像冻住的湖水；草药粉末是薄荷、松针和艾草磨成的，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清凉的香气，提神醒脑。
林守墨盘膝坐下，拿起一块灵玉，指尖凝聚一丝罡气。罡气在他指尖流转，带着淡淡的金光，像一根细针。他需要将宁神法咒刻在灵玉内部，这需要极高的专注力，稍微分心，符文就会断裂。
指尖触到灵玉时，一股温润的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爬，灵玉表面泛起淡淡的光晕。林守墨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识海里浮现出宁神咒的符文 —— 那是一个复杂的 “静” 字，周围缠绕着无数细小的线条，像保护罩。他控制着罡气，慢慢在灵玉内部刻画，每一笔都要精准无比。
罡气划过灵玉内部，发出 “滋滋” 的轻响，像细沙落在玻璃上。林守墨能感觉到，灵玉在吸收罡气，同时也在排斥陌生的能量，他需要用心神引导，让罡气和灵玉的灵气融合。刻到一半时，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滴，落在案台上，发出 “嘀嗒” 的轻响。经脉也传来轻微的刺痛 —— 之前的伤势还没完全好，长时间凝聚罡气，对经脉是种负担。
但他不敢停下。一旦停下，灵玉就会碎裂，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他咬着牙，继续刻画，指尖的罡气越来越淡，灵玉内部的符文却越来越亮，像一颗小小的太阳，在玉里发光。
当天边的太阳完全升起，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道场时，三枚清心镇魂符终于完成了。灵玉的颜色变得更通透，内部的符文泛着淡淡的清光，握在手里，能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掌心往体内钻，让疲惫的心神瞬间清明。林守墨长长地舒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浑身都被汗水浸湿，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上午的课在九点开始。林守墨换了件干净的衬衫，将一枚清心镇魂符放进衣兜，另一枚放在钱包里，最后一枚用红绳系好，打算送给苏小婉。他走到教室门口时，里面已经坐满了学生，朗朗的读书声像潮水一样涌出来。
苏小婉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落在她的头发上，泛着淡淡的金色。但林守墨一眼就看出她不对劲 —— 她的眼神有些涣散，手里拿着课本，却没有翻页，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页的边角，脸色也比平时苍白。
下课铃响时，学生们纷纷站起来，教室里顿时热闹起来。林守墨走到苏小婉身边，轻声问道：“小婉，最近睡得不好吗？看你精神不太好。”
苏小婉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惊讶，随即露出疲惫的笑容：“林老师，您怎么看出来的？可能是最近要期中考试，复习得有点晚吧。” 她揉了揉太阳穴，指尖划过眉心，“就是晚上老是做噩梦，梦里有很多人在说话，有的念诗，有的骂街，吵得我睡不着，早上起来头特别沉。”
林守墨心里了然 —— 苏小婉的灵媒体质对精神波动最敏感，图书馆的文怨阵法虽然还没完全激活，但散发出的怨念已经影响到她了。他从口袋里掏出系着红绳的清心镇魂符，递到苏小婉面前：“这是我朋友从庙里求来的安神符，你戴着试试，晚上放在枕头下面，能睡得安稳点。”
苏小婉接过符，指尖刚碰到灵玉，眼睛就亮了起来：“好凉…… 感觉脑子里的杂音都少了！” 她将符戴在脖子上，灵玉贴在胸口，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笑容，“谢谢林老师！”
“别太累了，复习也要注意休息。” 林守墨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开。看着苏小婉的笑容，他稍微放心了些 —— 清心镇魂符能起作用，说明阵法的精神污染还在可控范围内。
接下来，他要去找陈昊。操场上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 “砰砰” 声，远远就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在运球 —— 是陈昊。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汗水把衣服贴在背上，勾勒出紧实的肌肉线条。看到林守墨，陈昊笑着跑过来，手里还抱着篮球，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滴，落在地上，很快就被晒干。
“林老师！您怎么来了？要不要打一会儿？” 陈昊的声音洪亮，充满了活力，周身的纯阳血气像个小太阳，连周围的空气都暖和了几分。
林守墨摇了摇头，笑着说：“不了，你练吧。就是提醒你，最近晚上少在外面晃悠，尤其是别靠近图书馆，早点回宿舍休息。”
陈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用力点头：“放心吧林老师！我晚上都在宿舍练桩功，您教我的‘四平大马’，我现在能站一个小时了！” 他说着，还摆出了桩功的姿势，双腿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屈，双手平举，周身的纯阳血气更加凝实，像一层淡淡的金光。
林守墨看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陈昊的纯阳血气能抵御普通的阴邪和精神污染，暂时不用担心他的安全。
下午两点，林守墨再次来到图书馆。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在大厅里，形成明亮的光斑。读者比早上多了些，有的坐在阅览区看书，有的在书架间穿梭，脚步声、翻书声、偶尔的低语，构成了图书馆特有的安静氛围。
林守墨找了个靠近古籍阅览室的位置坐下，摊开一本《民俗学概论》，但注意力全在灵觉上。他将灵觉像无形的触须，缓缓向古籍阅览室延伸 —— 白天的人气很旺，生人的阳气像温暖的水流，冲淡了部分文怨之气。那些灰黑色的雾气变得很淡，像薄烟一样在书架间飘荡，落在学生身上，让他们偶尔皱皱眉、揉揉眼睛，却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当灵觉触碰到特藏库方向时，林守墨的心脏猛地一缩 —— 那里像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正缓慢而坚定地吸收着周围的文怨之气。他能感觉到，不止一股书灵的气息被牵引着往特藏库飘去，有的微弱，有的浓郁，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
“文怨聚灵阵…… 在‘征兵’。” 林守墨低声自语。这些书灵一旦被吸入阵法，就会变成阵法的一部分，让阵法的力量更强。他必须尽快进入特藏库，找到阵眼。
三点半，管理员换班的时间到了。负责古籍阅览室的孙老师收拾好东西，锁上门，快步离开了。林守墨趁机站起来，装作找书的样子，走到古籍阅览室门口。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指尖凝聚一丝罡气，轻轻点在电子锁上。“咔嗒” 一声，锁开了。
推开门，一股比外面浓数倍的霉味扑面而来，还夹杂着淡淡的墨水味。阅览室里有三个学生在看书，他们都低着头，眉头微蹙，显然已经受到了文怨之气的影响。林守墨没有停留，径直走向通往特藏库的铁门。
铁门很沉，表面锈迹斑斑，推的时候发出 “嘎吱嘎吱” 的声响，像老房子的木门。林守墨用罡气顶住门，慢慢推开一条缝，钻了进去。
特藏库内一片漆黑，只有通风口透进一丝微弱的光。林守墨打开手机手电筒，光线扫过书架 —— 上面摆满了古籍，有的用锦盒装着，有的直接放在书架上，封面大多是深色的，泛着陈旧的光。空气中的文怨之气浓得像黑雾，吸入肺里，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让人胸口发闷。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角落的紫檀木书匣上 —— 那是存放玄圭的地方。书匣还是老样子，深紫色的木质，表面雕刻着云纹，却失去了之前的温润光泽，反而泛着一层灰黑色的雾气，像结了层霜。
林守墨慢慢靠近，心脏越跳越快。他能感觉到，书匣里传来一丝微弱的灵光，那是玄圭的气息，但灵光很黯淡，像风中残烛，而且被一层厚厚的文怨之气包裹着，像被绳子捆住的人，在拼命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
“不是玄圭在主导阵法…… 他被困住了。” 林守墨的心里沉了下去。能困住千年书妖的阵法，绝不是普通的文怨聚灵阵，背后一定有更强大的力量在操控。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书匣上的文怨之气，却在指尖刚要碰到的瞬间，整个特藏库突然震动了一下！
“哗啦啦 ——”
书架上的古籍无风自动，书页快速翻动，发出刺耳的声响，像无数人在同时翻书。空气中的文怨之气瞬间沸腾起来，像烧开的水，翻滚着涌向林守墨！无数混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 有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哭泣，老人的叹息，小孩的嬉笑，还有人在念诗、念文章，声音混杂在一起，像一场嘈杂的闹剧，直往识海里钻！
地面和墙壁上，慢慢浮现出灰黑色的纹路 —— 那些纹路不是普通的线条，而是由扭曲的文字和符号构成的，有的像汉字，有的像甲骨文，还有的根本认不出来，像小孩子胡乱画的涂鸦，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阵法被激活了！
林守墨的识海像被投入了一颗炸弹，无数混乱的声音在里面炸开，让他头痛欲裂，眼前开始发黑。但他早有准备，衣兜里的清心镇魂符瞬间亮起，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胸口往识海里钻，像冰水浇在燃烧的火焰上，混乱的声音瞬间被压下去了大半。
他咬着牙，闭上眼睛，识海里的镇魔真意再次浮现，化作一道金光，护住灵台。同时，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四周的纹路 —— 阵法的纹路像一张网，将整个特藏库笼罩在里面，纹路的节点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却找不到明显的阵眼。
“不行，硬闯会被阵法困住。” 林守墨的脑子飞速运转。玄圭被文怨之气包裹，强行破解只会伤到他，而且会引来阵法的反扑。必须找到阵眼，那个统御所有文怨之气的核心。
他的灵觉再次扩散开来，仔细感知着每一股文怨之气的流向。所有的气息都像河流一样，朝着一个方向汇聚 —— 靠近门口的独立展柜。
林守墨心中一动，快步走向展柜。展柜是玻璃做的，里面铺着深红色的绒布，放着一卷书简。书简是用某种皮革制成的，颜色暗沉，像深褐色的树皮，表面粗糙，能看到明显的纹理，边缘有些磨损，露出里面的浅色内层。
书简没有完全展开，只露出一小段，上面刻着扭曲的符号 —— 符号不是汉字，也不是他认识的任何文字，像缠绕在一起的蛇，每个符号都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林守墨能感觉到，一股极其古老、极其深沉的文怨之气从书简里散发出来，比柳遗风的怨气浓了百倍，像一个沉睡了千年的恶魔，刚刚苏醒。
“阵眼就是这卷书简！” 林守墨的心脏猛地一跳。这卷书简的年代比玄圭还久远，里面的怨气也更纯粹、更邪恶，显然是有人故意将它放在这里，用来激活文怨聚灵阵。
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探查时，那卷书简突然动了！
没有任何外力触碰，书简像有了生命，缓缓地滚动起来，展开了一小段。更多的扭曲符号暴露在空气中，每个符号都亮起淡淡的灰光，像眼睛一样，死死盯着林守墨！
一股恐怖的精神波动突然从书简里爆发出来，像海啸般朝着林守墨席卷而来！这股波动比之前的文怨之气更强大、更邪恶，里面夹杂着亵渎、疯狂和毁灭的欲望，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想要抓住他的意识，将他拖进无尽的黑暗！
林守墨的清心镇魂符瞬间黯淡下来，灵玉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纹！他的识海剧烈震动，镇魔真意的金光也开始摇晃，仿佛随时会破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感觉到，那股精神波动里，夹杂着一丝熟悉的气息 —— 那是一种阴冷、邪恶、带着腐朽味道的气息，和之前 “暗渊” 教徒身上的邪力，一模一样！
“暗渊！” 林守墨的瞳孔骤然收缩。原来这一切，还是暗渊在搞鬼！他们没有放弃青州大学，反而用更隐蔽的方式，试图借助图书馆的文怨之气，布下更恐怖的阵法！
书简还在继续展开，更多的符号暴露出来，精神波动越来越强。林守墨知道，不能再等了。他从怀里掏出天枢斩邪剑 —— 剑身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青光，感受到主人的危机，发出轻微的嗡鸣。
他握住剑柄，将仅剩的罡气注入剑身，剑尖指向书简，声音坚定：“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今天都别想再害人！”
剑光亮起，像一道青色的闪电，划破特藏库的黑暗，直奔那卷邪恶的书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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