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
天未黑透，紫禁城已化作铁桶。
九门紧闭，重兵环伺。
甲胄森寒的禁军如钢铁丛林，枪戟如林，折射着残阳最后的血色。
神机营火铳手隐于城垛之后，肃杀之气凝滞了秋夜的微凉。
然而，这人间帝王的森严壁垒，却挡不住欲观武道绝巅的身影。
月光初升，清辉遍洒。
一道道身影，或如鬼魅，或似惊鸿，或沉稳如山，或缥缈如烟，视万军如草芥，无声无息地穿透那看似密不透风的防线，落在了紫禁之巅
——太和殿那象征着至高皇权的琉璃金瓦之上。
足足二十人。
魏子云立于殿下阴影中，手心尽是冷汗。
他亲眼看着这些人如何视皇城禁卫如无物。
所谓观战名单是他“精挑细选”，实则是他根本无法阻止任何一位真正想来的绝顶高手。
幸好皇帝今日，有其他大内高手保护，为确保万全，未能露面。
正如观众老爷们了解的一样，这世界就是个草台班子。
西门吹雪抱剑独立，白衣胜雪。
他身侧，是面沉如水、古拙威严的峨眉掌门独孤一鹤。
巴山剑派掌门顾道人，拂尘搭在臂弯，仙风道骨的脸上满是凝重与探究。
南海不乐岛“不老神仙”夫妇，鹤发童颜，并肩而立，气机圆融如一体，眼神深邃如海。
“毒手天王”欧阳春秋，西域模样，鼻翼微动，似在干感受大战气息。
还有陆小凤、花满楼以及几位形貌奇古、气息渊深如岳的陌生人，皆是江湖传说中早已隐世不出的奇人异士。
叶孤城亦在其列。他站在稍远处，白衣在月光下流淌着清冷的光泽，身影孤峭如云外寒峰，可眼神中竟带着一丝欣慰看着西门吹雪。
空气沉重得如同铅块。无人交谈，连呼吸都刻意放缓。
至于原着中的京城赌局？那更是笑话！
在吴明以三大绝顶高手的尸骸为战帖的滔天凶威下，在逍遥王深不可测的传说面前，谁敢拿这两位当赌注？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流淌。
月光越来越亮，清辉如水银泻地，将金碧辉煌的紫禁城镀上一层梦幻般的银白。
终于，当月轮升至中天，圆满无缺，清辉达到最盛的那一刻——
一道青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太和殿最高处那象征着“九五”至尊的脊兽旁。
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融于月光，只是此刻才被人“看见”。
沈浪。
青衫依旧落拓，负手而立。
夜风吹拂，衣袂飘飘，衬着他清俊的面容，当真如月下谪仙临凡。
然而，脸上再无半分平日的慵懒戏谑，只余一丝对即将到来的对手的灼热期待。
他目光扫过不远处如临大敌的观战众人，最终投向那浩瀚深邃的夜空，声音清朗，穿透寂静：
“月已中天，紫禁之巅。吴明——何在？”
话音落尽，余韵未消。
一个身影，缓缓自太和殿另一端的阴影中踱出。
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踏在琉璃瓦上，却未发出丝毫声响，仿佛踩在虚空。
来人身材不高，甚至有些矮小，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蟒袍！
金线刺绣的四爪行龙在清冷月光下张牙舞爪，透着一股与武道绝巅身份截然不同的、属于人间极致的尊贵与威严。
他面容清癯，皱纹深刻，眼神却澄澈明亮如婴儿，蕴含着看透世情的智慧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不属于此方天地的沧桑。
正是小老头吴明！或者说，曾经的皇叔祖，朱厚树！
他走到殿脊中央，与沈浪遥遥相对。
月光洒在他明黄的蟒袍上，反射出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晕，与沈浪的青衫落拓形成鲜明而诡异的对比。
面对沈浪的喝问，吴明用一种带着无尽追忆的、梦呓般的语调缓缓开口：
“多少年了……四十年？还是更久？老夫终于等到你了……”
他浑浊又清澈的眼眸死死锁住沈浪，“你可知……‘破碎虚空’？”
轰——！
这四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沈浪灵魂深处炸响！
“破碎虚空”？！这绝非此方世界武道典籍中存在的词汇！这是他前世记忆深处，那些玄幻传说中，武道通神、超越世界极限的至高境界！
难道……？！
沈浪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心脏狂跳如擂鼓！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心海，脸上竭力维持平静，但眼神中的惊涛骇浪却瞒不过对面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丝试探，一丝荒谬，一丝连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期待，吐出一句暗语：
“奇变偶不变？”
吴明清癯的脸上，那抹感慨追忆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化为毫不掩饰的困惑。
他眉头紧锁，眼神中透出真切的茫然，仿佛听到了某种无法理解的异域方言：
“嗯？你说……什么？‘奇变偶不变’？此言何意？老夫……不懂。”
不是！
沈浪心中瞬间明悟，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如潮水般涌上，随即又被更强烈的好奇取代。
不是同乡！那他是如何知晓“破碎虚空”？
吴明似乎看穿了沈浪刹那的情绪波动，他那眼眸中，追忆之色更浓，缓缓续道：
“你不懂？呵呵，老夫也不懂。但老夫亲眼见过！”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那轮圆满的明月，又仿佛指向某个虚无缥缈的所在。
“四十年前，东海之滨，惊雁峰巅。
也有一个人，姓沈……他和你一样。他的武功路数，他的奇思妙想，他那……仿佛不属于此方天地的灵魂气息……都与你如出一辙！”
吴明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和神往：
“那一战，老夫倾尽全力，将毕生所学、佛道魔三家精髓融会贯通，创出了前无古人的‘惊雁三式’，本以为天下无敌……却在他手下，败得心服口服！”
他顿了顿，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激动：
“就在他击败老夫，立于惊雁峰顶，沐浴在如今夜这般圆满的月光之下时……天地异变！
虚空……裂开了！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与形态的‘门’在他面前洞开！他回头看了老夫一眼，那眼神……有解脱，有怅惘，还有一种……仿佛归家般的喜悦……”
吴明的语气变得无比低沉，带着困惑与一丝恐惧：
“然后，他就那么一步……踏了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同那扇‘门’，也瞬间弥合，仿佛从未出现过！”
“更诡异的是……”
吴明的声音变得如同梦呓，“自那以后，关于他的一切……他的事迹，他的传说，甚至他的名字……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了！
除了老夫这个亲身经历者，这天下……竟再无一人记得他！连他曾经最亲密的朋友、生死与共的兄弟，记忆中也失去了关于他的一切痕迹！仿佛他这个人，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
他猛地盯住沈浪，目光灼灼：
“唯有老夫！唯有老夫的记忆未曾被抹去！老夫记得那惊天动地的一战，记得那破碎虚空的奇景，记得他最后那一眼！
老夫苦思四十年，遍寻古籍，踏遍天涯，也再未寻到关于‘破碎虚空’的半分记载，更寻不到一丝他存在的痕迹！”
“直到……你出现！”
吴明的语气变得狂热，“沈浪！你的气息，你的‘道’，与他同源！你定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告诉我！
那‘破碎虚空’之后，究竟是什么？那抹去一切痕迹的力量，又是什么？！告诉我！！！”
吴明的声音在寂静的紫禁之巅回荡，带着积压了四十年的困惑、不甘与对终极答案的疯狂渴求。
他身上的明黄蟒袍无风自动，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引动了天地元气的恐怖气势，开始以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脚下的琉璃瓦发出细微的呻吟！
下方的观战者们，虽然听不明白他俩的对话，但吴明身上骤然爆发的、仿佛与整个紫禁城乃至天地共鸣的恐怖威压，却让他们瞬间如坠冰窟！
西门吹雪握剑的手青筋毕露，剑鞘嗡鸣！
独孤一鹤须发无风自动！
顾道人拂尘轻颤！不老神仙夫妇气息交融如临大敌……
所有人都感觉到，脚下的太和殿，仿佛在这股磅礴气势下微微震颤。
沈浪的心，沉了下去，却又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攀上武道绝巅的兴奋感点燃。
不是同乡，却是追寻同乡足迹的绝世对手！四十年前的沈姓破碎者？抹除痕迹的恐怖力量？这背后的隐秘，比他想象的更加深邃！
而吴明此刻展现出的、引动天地元气的境界，更是他降临此世以来，遭遇的最强挑战！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眼中再无半分杂念，只剩下纯粹到极致的、焚尽一切的熊熊战意。
青衫在对方越来越盛的恐怖气势中猎猎作响，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如剑锋：
“你的问题，我亦不知。但通往答案的路……”
沈浪的眼神锐利如划破夜空的闪电，直刺吴明：
“……或许就在你我脚下！战吧，吴明！让我看看，你的‘惊雁三式’，究竟能否……‘惊’得了我这只‘雁’！”
（欲知后事如何，且需用爱发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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