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远去后,陆昭没回后堂。他坐在书房主位,手里还捏着那张《蜃楼军阵图》的草纸。烛火晃了一下,门被轻轻推开。
管家站在门口,声音压得很低:“洛阳来了人。”
陆昭抬头:“谁?”
“一个老宦官,白头发,说是先帝遗诏在身,要见您当面宣读。”
陆昭手指在案上敲了一下,不急不慢地问:“带了多少随从?”
“就他自己,一辆破车,两个瘦马。”
“让他在前厅等。”陆昭起身,顺手把图纸塞进抽屉,“叫甄氏过来,再让影堂两个人守在屏风后面。”
管家应声退下。陆昭整了整衣领,朝正厅走去。
甄宓来得很快,发间还是那支玉兰簪,裙角沾了点墨迹,像是刚放下笔就赶来了。她进门低声问:“真有遗诏?”
“不知道。”陆昭笑了笑,“但这时候送诏书,不是催我交兵权,就是逼我称臣。反正不会是好事。”
两人并肩走入正厅。厅中站着个白发老人,穿一身旧宫服,腰杆挺得笔直。他看见陆昭进来,缓缓跪下,双手捧出一卷黄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冀州牧陆昭,久握重兵,隔绝朝廷,实非社稷之福。今命尔即日缴印归政,返本还原,以安天下人心。”
陆昭听完,没动:“就这些?”
宦官低头:“正是。”
“没有编号?没有玺印?”
“战乱年间,文书残损,只凭信物为证。”
“那你信什么?”
老宦官迟疑一瞬,从袖中取出一块铜牌,递上前。陆昭接过一看,边缘磨损严重,纹路模糊,勉强能认出是内廷通行令。
他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忽然一笑:“张让倒台那年,这类牌子烧了三车。你这块,是从哪个坟里刨出来的?”
厅内气氛一紧。
老宦官喉头滚动了一下:“大人不信,可查验我身份。老奴侍奉宫中四十年,从未离京一步。”
甄宓这时开口:“那你可知永康元年冬,掖庭局每月初五供的是什么香?”
老宦官眼神闪了闪:“沉水香。”
“错了。”甄宓摇头,“那是三年后才改的。永康年间用的是苏合膏,每日三钱,由太医监登记造册。”
老宦官没说话。
陆昭端起茶杯,慢悠悠吹了口热气:“既然你是旧人,那我问你,当年‘代天巡狩’的虎符藏在哪?”
对方右手猛地一抖,指尖掐进袖口。
陆昭放下杯子,站起身:“你不是宫里的。”
话音未落,那老宦官突然抬手,三道银光直射甄宓面门!
甄宓早有准备,袖子一扬,手臂横挡,两枚细针撞在暗藏的铁片上弹开,第三根擦过脸颊,划出一道血线。
陆昭瞬间拔刀,用刀鞘猛砸其手腕,接着一脚踹在膝弯。老宦官扑通跪地,还没反应过来,已被按在厅中大柱上。
陆昭抽出匕首,一刀钉住他右肩,冷声问:“谁派你来的?”
老宦官咬牙不语,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屏风后两名影堂冲出,一人掰开他嘴,另一人迅速塞入一块布条,堵住了牙关。
“想咬毒囊?”陆昭冷笑,“我们早防着这一招。”
他转身对甄宓说:“你没事吧?”
甄宓用帕子擦了擦脸侧血痕:“皮外伤。但这毒……我闻到了腥甜味,像北地蛇涎草熬的。”
“南匈奴的东西。”陆昭盯着宦官,“你练过武,会毒,懂密语,还敢冒充钦差。你说你是谁的人?”
老宦官闭着眼,一声不吭。
陆昭挥手:“搜身。”
影堂立刻动手,从他内衣夹层摸出一封信。陆昭展开一看,字迹苍劲有力:
> “事成之后,共分天下。邺城内应,待机而动。”
> 落款无名,但用的是袁绍惯用的朱砂印泥。
陆昭把信递给甄宓。她看完,眉头微皱:“这不是普通密信。纸是河北特制的桑皮纸,只有袁府机要文书才用。”
她又看向那老宦官的发髻,伸手拨开几缕白发,在脑后发现一小束青丝,用红线缠成结,浸过药水,干硬发黑。
“断魂结。”甄宓声音冷了下来,“二十年前袁隗用来联络死士的标记。活着的时候戴在头上,死了就烧掉。他还戴着,说明任务没完成。”
陆昭盯着这人:“你是袁绍养的刺客,假传圣旨,就想让我当众交权?”
老宦官终于睁眼,嘶哑道:“你不该插手清河的事。”
“所以海市蜃楼是你放的消息?”
“没人能瞒过袁公的眼睛。”
“那你知不知道,”陆昭凑近他耳边,“赵云已经去了废烽燧?”
老宦官瞳孔一缩。
陆昭笑了一声:“你现在不说,等我挖出内应,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老宦官嘴角抽动,还想挣扎,忽然身体一僵,双眼翻白,嘴里涌出黑血。影堂检查后摇头:“肠毒,早就埋下了。”
陆昭松开匕首,任他瘫软倒地。尸体歪在柱边,那只没被钉住的手垂下来,指尖还在微微抽搐。
“拖下去,烧了。”陆昭下令,“今晚的事,不准传出去半个字。”
甄宓站在原地没动:“他敢来,说明袁绍已经动手了。城里一定还有其他人。”
“我知道。”陆昭走到案前,提起笔写了一道令,“通知各门守将,今晚加倍巡查,所有外来人员暂扣三日。另外,把屯田营的五百民夫调进城南校场,名义上是修渠,实际看住粮仓。”
甄宓接过令看了一遍:“你要装作没事发生?”
“当然。”陆昭把笔搁下,“明天照常升堂理事,百姓照常出入。让他们以为刺杀失败就结束了。”
“其实你在等下一个露头的?”
“对。”陆昭笑了,“鱼饵已经吞了第一口,不会只咬一下。”
甄宓点点头,把令交给影堂传下去。她回来时,陆昭正盯着墙上挂的地图。
“你在想那个烽燧?”
“我在想,”陆昭指着地图一角,“如果袁绍真在那里藏了东西,为什么偏偏选这个时候暴露?”
“为了引你分兵。”
“可我现在不分兵,他怎么办?”
“那就只能派人强取。”
“所以他才会派这个假宦官来搅局。”陆昭点头,“一边制造混乱,一边让人偷偷去拿。”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亲卫报告:“城东守军发现一名流浪汉,怀里揣着几粒种子,说是从北方逃难带来的。”
陆昭和甄宓同时转头。
“种子?”甄宓问。
“他说是耐旱的新种,能在沙地长。”
陆昭慢慢坐回椅子:“让他进来。”
亲卫应声而去。甄宓走过来,低声说:“会不会又是调虎离山?”
“可能是。”陆昭看着门口,“但也可能,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片刻后,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被带了进来,脸上满是风霜,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布包。
他跪在地上,双手举起布包:“大人,小人从幽州一路逃来,这是我家祖传的粟种,能在旱地连收三季……求您收下,救救百姓。”
陆昭没动。他盯着那人的手,指节粗大,掌心有茧,但右手食指第二节有一道新鲜的划痕。
他忽然问:“你从哪条路来的?”
“沿漳水南岸,过了三道哨卡……”
“那你应该知道,昨天傍晚,河边有没有起雾?”
那人一愣:“有……挺大的。”
“那你怎么没迷路?”
男人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陆昭缓缓起身,朝甄宓使了个眼色。
甄宓上前一步,接过布包,轻轻打开。里面几粒金黄色的谷物静静躺着。
她拈起一粒,放在鼻下一嗅。
然后她抬起头,声音很轻:
“这不是粟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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