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独自立在雷峰塔遗址的断壁残垣间。夕阳像块刚从熔炉里舀出的铜饼,熔金般的光淌过指缝,沉甸甸地坠在西湖尽头,给塔基那些冻透的砖石镀上层将熄未熄的金红。风卷着枯黄的梧桐叶掠过来,打着旋儿擦过她脚踝,沙沙声里裹着细碎的摩擦,像无数被碾碎的齿轮在暮色里低吟。
她下意识按住左腕,羊绒衫下的皮肤正发烫。那枚盘踞了二十三年的契约符文醒了,灼痛顺着血管爬,一下比一下烈,仿佛皮下埋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颤。皮肤下的纹路像活过来的蛇,蜷曲着啃噬神经 —— 那是父亲的意志正顺着血脉里的符文枷锁涌上来。
代管者权限启动。
这痛不止在皮肉里,更像根浸了冰的鞭子,一下下抽在她的神识上。每阵灼烧都在脑壳里刻下冷硬的字:记着你是祝家人,记着神族定下的规矩,记着那些写在时空钱庄账簿上的铁律。她闭了闭眼,深吸的空气里混着泥土腥气、湖水的湿冷,还有丝极淡的铁锈味 —— 那是 “清理者” 来过的痕迹,只有 “坏账” 或是他们这种代管者后裔,才能嗅出这藏在风里的、被时间腌入味的血腥。
“祝小姐倒比约定早了半刻钟。”
身后传来清朗的声音,裹着层未散的倦意,像是刚从旧时光里跋涉出来。祝英台猛地转身,腕间的灼痛正烈,心脏却在那瞬间漏跳了半拍。梁山伯从块刻着模糊梵文的石碑后走出来,夕阳的金辉描着他清瘦的轮廓,卡其色风衣下摆沾着几点青苔绿,手里捧着张泛黄的宣纸拓片,指尖还沾着塔基的石粉,像是刚从泥土里刨出段被遗忘的光阴。
“梁山伯?” 她逼着自己的声音稳下来,目光却不由自主黏在那拓片上。隔着几步远,腕间的符文突然嗡鸣起来,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 沉睡的毒蛇被惊醒了。
“你看这个。” 梁山伯走近时,她才发现他眼下有片青黑,像是熬了整宿。“昨天清塔基淤泥,在底层断砖缝里摸出来的。”
拓片上的纹路在暮色里格外清晰:一道残破、扭曲的符文,线条带着非自然的锐角,像被硬生生掰断的锁链。祝英台的瞳孔骤然缩紧。
严丝合缝。
这残符的每道转折、每处凸起,都和她腕间那枚 “坏账 734 号” 的核心符文对上了。像从完整的锁链上撕下的一块,还带着铁锈味的血腥和规则的寒意。
“这是……” 她的舌尖发苦,“‘封印符’的残片。神族用它来锁‘高维污染源’,金系的规则锁链。”
话音未落,指尖刚触到拓片的刹那 ——
嗡!
一股狂暴的能量顺着指尖炸开!腕间的符文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灼痛瞬间撕开皮肉,直往骨头缝里钻!像是有把烧红的锥子,正顺着血管往里凿!
无数泛着淬了寒气的金芒的锁链,从虚空中涌出来,碗口粗的链身缠着冰冷的几何纹路,像活过来的巨蟒,死死绞住个白衣女子。她的长发被锁链扯得飞起来,遮了大半张脸,只剩双泪湿的眼,望着虚空里某个方向,哭声凄厉得像被生生撕裂的绸缎:“不 —— 放开我!许宣!官人 ——!”
紧接着,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砸下来,像敲在冰面上的钢钉:
“【目标个体:白素贞。状态:高维污染源(木属性异常活性超标)。威胁等级:甲上。】”
“【执行机构:时空钱庄(金)。】”
“【启动‘金系禁锢程序’—— 序列柒叁肆。封印坐标:雷峰塔地基。能量汲取模式:开启。】”
画面猛地碎了,只剩尖锐的耳鸣在脑子里转圈。祝英台踉跄着后退半步,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掉,砸在衣襟上洇出小小的湿痕。她抬头看向梁山伯,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撞着肋骨。
他比她更狼狈。一手死死按着头,指节白得像要捏碎自己的骨头,另一只手撑在断碑上,指腹无意识地抠着碑上的梵文,像是要把那些钻进脑子里的画面抠出来。他的嘴唇没了血色,眼神散了好一会儿才聚起来,里面裹着惊魂未定的震骇。
“你也……” 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粗气,“看到了?锁链…… 白衣女子…… 还有那声音?”
祝英台艰难点头,喉间像堵着团浸了水的棉絮:“白素贞。明朝的反抗者。神族说她是‘木属性异常’,用金系锁链锁在塔底,她的力量被当成‘坏账’,收了几百年。” 她望着他,“你呢?”
梁山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沉着化不开的悲愤:“我看到的是更早的时候。一个穿青色官服的男人,像是宋时的?跪在刚建好的塔前,雨下得很大,他手里攥着张状纸,雨水把墨迹泡得发胀,却死死扒在纸上 ——‘白素贞冤’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手背上,也烫进我骨头里。” 他顿了顿,声音沉得像压着块石头,“还有股火,想砸碎什么的火,烧得我头疼。”
木与金的记忆碎片,在雷峰塔的断壁间撞出了火花。那些被神族抹去的真实,那些被规则碾碎的反抗,正顺着时空的裂缝往外涌。
梁山伯向前一步,目光像淬了锋的刀,直直锁着她:“你们祝家,这些代管者,在这千年‘坏账’里,到底是什么角色?执行者?还是…… 帮凶?”
祝英台张了张嘴,那句 “我们只是被迫监管” 卡在喉咙里,轻得像片羽毛。她怎么说?说父亲西装下缠着被符文反噬的溃烂绷带?说祝家世代被契约钉在时空钱庄的账簿上,连呼吸都要按着神族的规矩来?
嗡 ——!
腕间的符文突然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比刚才任何一次都凶,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正顺着血管往脑子里扎!眼前猛地一黑,脚下的断砖仿佛在旋转、塌陷。
“英台!”
父亲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响,冰冷、威严,裹着账簿翻动的沙沙声和齿轮咬合的钝响。那声音像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神识上:
“离他远点!立刻!”
“你是祝氏代管者!是‘土壤稳定’的根基!梁山伯是‘734 号坏账’的核心!靠近他,你会被污染,祝家会被清算!”
“你想让整个家族,为你这点‘似曾相识’陪葬吗?!”
最后一句像冰锥,狠狠扎进她的软肋。祝英台晃了晃,下唇被自己咬出了血,铁锈味在舌尖漫开。她望着梁山伯,眼里的挣扎碎成了片,混着深不见底的恐惧 —— 父亲启动的哪里是权限,分明是悬在祝家头顶千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她,正亲手把剑柄往别人手里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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