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尽的黑暗，混杂着呛人的烟尘和烧灼的剧痛。
吴融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咳嗽让他弓起了身体，吐出的满是混着碎肉的暗红色血块。
他下意识地想呼叫系统。
脑海中，却是一片冰冷的死寂。
那道连接着灵魂、无所不能的冰蓝色光幕，如同断线的风筝，彻底消失了感应。
【系统能源低于0.1%，进入强制升级模式……】
这是昏迷前最后一行字。失去了系统的支撑，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和剧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痛苦的哀嚎。
“督查……你醒了？”
旁边，陈默的脑袋从一堆碎石里拱了出来，他半边脸都是血，那副标志性的眼镜也只剩下一边镜片，看起来狼狈不堪。
“清点人数。”吴融开口，声音沙哑干涩。
“都……都在。”张昊天拖着一条伤腿，将一名已经昏迷的队员从一块变形的钢板下拖了出来。
爆炸的威力超乎想象，整个8403基地连同地面上的伪装建筑，都塌陷成一个巨大的天坑。
环顾四周，出发时的三十人，此刻还能站起来的，包括他自己在内，只剩下七人。
他们活下来了。但每个人都挂了彩，体力耗尽，弹药也所剩无几。
“快走。”吴融咬着牙，用一支断裂的钢筋撑起身体，“离开这里，南京不能待了。”
他很清楚，杨立仁的报复，马上就到。
幸存的七个人，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地狱般的废墟中爬出。
刚踏上还算坚实的地面，刺眼的汽车大灯就从不远处的树林里猛地亮起，瞬间将他们所有人笼罩。
十几辆黑色的福特轿车，如同黑夜中的鲨鱼群，封死了他们所有的去路。
车门“砰砰砰”地打开。
上百名穿着黑色中山装，手持冲锋枪的中统特务，从车上涌了下来，动作整齐划一，将他们团团包围。
为首一人，正是杨立仁那名副官。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扭曲，眼神怨毒地盯着吴融。
“‘影子’先生，别来无恙啊。”副官的声音阴冷，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们主任说了，让我来‘请’各位回去喝茶。”
他一挥手，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吴融等人。
“主任还有一道口谕。”副官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吴融身上，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抓住他们，死的也行。”
“但那个姓吴的，必须是活的！”
“把他四肢打断，像条死狗一样，拖回去见主任！”
话音未落。
“哒哒哒哒哒——！”
没有警告，没有劝降。上百支冲锋枪同时喷吐出火舌。
“隐蔽！”
吴融怒吼一声，扑倒了身旁的陈默。
子弹疯狂地啃食着他们身前的废墟掩体，迸射的碎石和弹片划破了皮肤。
一名反应稍慢的队员，身体瞬间被数发子弹贯穿，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软软地倒了下去，生命最后的痕迹被冰冷的泥土吞噬。
吴融的瞳孔一缩。
“还击！”张昊天怒吼着，架起手中仅剩半个弹匣的冲锋枪，朝着对面疯狂扫射。
但他们的反击，在对方压倒性的火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一组，吸引火力！陈默，跟我走！”吴融当机立断。
他拽起陈默，利用废墟复杂的地形，向着侧翼一处相对薄弱的包围圈冲去。
张昊天带着剩下的三名队员，用生命为他们吸引着火力。
“妈的！给老子死！”张昊天将最后一颗子弹打光，扔掉手里的枪，拔出了腰间的开山刀。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从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方向传来。
那名站在最前面，叫嚣得最凶的中统副官，眉心处猛地炸开一朵血花。
他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枪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包围圈外围，一棵大树的树冠上，一道纤细的黑影，正举着一支带瞄准镜的毛瑟步枪，枪口还冒着袅袅青烟。
“婉儿！”陈默失声叫道。
林婉儿！
**吴融心中剧震，她是如何逃脱的？又从哪里搞到的狙击步枪？但来不及细想，这是唯一的生机！**
“吴融，快走！”
林婉儿的声音通过一个微型扩音器传来，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
她没有停留，收起枪，身影在树干上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浓重的夜色里。
中统特务们群龙无首，陷入了一片混乱。
“在那边！快追！”
“一队跟我来！其他人继续包围！”
大部分特务立刻调转方向，朝着林婉儿消失的方向疯狂追去。
吴融没有丝毫犹豫。
“走！”
他带着陈默、张昊天和剩下的两名队员，趁着包围圈大乱，从缺口处猛地冲了出去。
他们不敢走大路，只能一头扎进南京郊外连绵不绝的山林里。
身后，枪声和追兵的叫喊声，渐渐远去。
五个人在漆黑的山林里，不知疲倦地奔跑了多久，直到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所有人都到了极限，瘫倒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
清点伤亡，出发时三十人的精锐小队，如今只剩下他们五个。
一股巨大的悲伤和疲惫，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吴融靠在冰冷的山壁上，胸口的伤又开始渗血。他不知道林婉儿怎么样了。这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
“督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迷茫。
南京，是回不去了。
吴融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路，还没有断。
“去上海。”吴融睁开眼，眼中重新恢复了坚毅，“去找‘裁缝’。”
就在这时。山洞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三长两短的鸟鸣声。
是“血色之盾”内部约定的紧急联络信号。
吴融心中一紧，和张昊天对视一眼，两人拔出匕首，警惕地摸到洞口。
只见洞口外的草丛里，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包裹。
吴融确定没有埋伏后，迅速将包裹取回。
打开油布，里面是一部小型的收发报机，几块压缩饼干和一小瓶磺胺粉。以及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林婉儿那熟悉的，清秀的字迹。
“我没事，勿念。杨立仁已疯，速离南京。**电台为备用物资，早已备下。**我在武汉，等你。”
短短的一句话，让吴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妈的，林小姐真是神了！”张昊天看着那部电台，脸上满是钦佩。
陈默立刻检查电台，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是军用加密电台，我们能和组织联系上了！”
他迅速架好天线，戴上耳机，开始呼叫一个预设的秘密频道。
几分钟后。
陈默的脸色，突然变了。他摘下耳机，抬起头，看向吴融，眼神凝重到了极点。
“督查。”
“是东北‘书库’发来的S级加密急电。”
陈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极低。
“他说，血腥玛丽……回了哈尔滨。”
“而且，她带回去一件‘样本’……不，电报里的用词很怪，不是样本……”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眼中满是惊骇。
“是王思齐教授的大脑……那份情报说，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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