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党务调查科,科长秘书办公室。
阳光穿过百叶窗,在红木地板上投下明暗光影。
吴融的对面,坐着杨立仁的另一位秘书,林婉儿。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浅蓝色旗袍,正低头整理会议纪要,动作轻柔,侧脸安静。
她是杨立仁的崇拜者,整个调查科都知道。
她的眼神总是追随着杨立仁,那目光里混合了敬畏、崇拜与不易察觉的少女情愫。
在吴融眼中,她是一块完美的璞玉,也是一座最难攻克的堡垒。
“吴秘书,”林婉儿将整理好的纪要递过来,“昨晚处座临时会议的记录,需要您归档。”
吴融接过,目光在纸页上快速扫过,几乎一目十行。
林婉儿却感觉,每一个字都被他摄入了脑中。
“淞沪卫戍司令部的情报,你放在了第二摞第四本。”
吴融头也不抬地开口。
林婉儿一怔,看向手边那几摞还未分类的文件。
她自己都未完全理清,吴融只扫了一眼,便精准指出了位置。
“还有,财政部那份军饷核查报告,可以和这份会议纪要并案。”
吴融抽出那份报告,放在纪要上面,“处座在会上提到的军费缺口,源头就在这。”
林婉儿看着吴融,他的动作没有任何多余的停顿。
这些错综复杂的公文,在他眼中,只是一块块可以随意拼接的积木。
她开始注意到,吴融总能预判工作上的难点。
前天,杨立仁急要一份三年前的日本商社卷宗,档案室找不到,急得满头大汗。
就在杨立仁发火前一分钟,吴融将一份手写摘要递了过去。
“处座,原件可能遗失,这是我整理档案时做的备份摘要,关键信息都在。”
那一次,杨立仁的怒火平息了。
而林婉儿感到的,却是惊讶。
他永远都提前做好了准备。
这种从容,不像一个新上任的秘书,更像一个在此浸淫了十年的老吏。
她感到吴融这个人深不可测。
他与科里所有人都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冷静,高效,却毫无温度。
但偶尔,林婉儿又能在他身上,看到与年龄不符的另一面。
那天下午,她看到吴融独自站在窗前,看着楼下操场训练的新兵。
他的侧脸映着夕阳,眼神里没有青年人的意气风发,而是一种她看不懂的沉重。
那样的眼神,让她困惑。
吴融察觉到了林婉儿目光中的探寻。
这道目光,从警惕、审视,变成了好奇。
他知道,机会来了。
对于林婉儿这种被理想光环笼罩的年轻人,任何直接的策反都等同于自杀。
必须让她自己看到光环下的阴影。
他决定,进行一次思想渗透。
这天傍晚,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人。
一份“压缩教育经费,增拨党务经费”的提案,被杨立仁批复“同意”后,送到吴融手上。
提案旁边,放着一张《申报》,上面盛赞北伐军的功绩和党国的光明未来。
林婉儿的脸上,也带着与有荣焉的微笑。
“吴秘书,你看,等北伐胜利,天下太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吴融没有看报纸,目光落在那份经费提案上。
“嗯,会好起来的。”
他的语气很平淡。
他拿起印章,正要盖下,动作却停住。
他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份文件,不轻不重地放在经费提案旁边。
那是一份内部呈报,关于南京城南棚户区火灾,灾民流离失所,请求小额抚恤。
报告右下角,是杨立仁用红笔批示的一个字。
“不准。”
吴融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两份文件并排推到桌子中央。
然后,他拿起茶杯,起身去倒水。
林婉儿的目光,落在了那两份文件上。
一边,是为党务工作增拨的大笔金钱,数额足以重建十个那样的棚户区。
另一边,是对流离失所的民众,冷冰冰的一个字:“不准”。
她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了。
“处座……他一定有他的考量。”
林婉儿的声音有些干涩,像在说服自己,“现在是特殊时期,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刀刃上。”
吴融端着水杯走回来,坐下。
“当然。”
他表示同意,“处座是为了党国大业,高瞻远瞩。”
他没有反驳,反而顺着她的话说,这让林婉儿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
“只是我昨天路过城南,看到一个老妇人,守着烧成黑炭的家当在哭。”
吴融的语气像是闲聊,“她的孙子,在火灾里没跑出来。
她说,要是早点有钱修缮漏雨的屋顶,电线就不会短路。”
林婉儿握着笔的指尖微微一颤。
这些事,报纸上永远不会刊登。
她从小家境优渥,后来进入军校,何曾见过这样的人间疾苦。
“这些……都是革命必要的牺牲。”
她重复着从杨立仁那里听来的话,声音却没了底气。
“是啊,牺牲。”
吴融看着她,眼神平静,“婉儿小姐,你出身名门,饱读诗书。
你告诉我,为什么总是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在做着‘必要’的牺牲?”
他没有批判,没有指责,只是提出了一个问题。
一个她从未思考过的问题。
林婉儿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和这栋大楼里的所有人,都是在为民众的福祉而奋斗。
可吴融的话,像一根针,扎破了那个五彩斑斓的泡影。
她发现,吴融是唯一一个敢在她面前,用这种温和方式,探讨这些敏感问题的人。
其他人,要么满口“党国”“领袖”,像没有感情的机器。
吴融不一样,他会谈论一个在火灾中哭泣的老妇人。
这让她在动摇的同时,也对他产生了一丝莫名的信任。
“或许……等我们肃清了那些赤色分子,国家安定了,一切就会好起来。”
林婉儿低声说,依旧在为自己的信仰寻找支点。
她对杨立仁的崇拜,根深蒂固。
吴融知道,这种盲目的崇拜,不是几句话就能动摇的。
它像一座坚固的堤坝,需要一次又一次现实的洪水冲击。
“希望如此。”
吴融没有再继续。
他拿起印章,在那份“增拨党务经费”的提案上,重重地盖了下去。
“砰!”
红色的印泥,落在白纸上,格外刺目。
林婉儿看着那个印章,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默默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吴融看着她的背影,知道那颗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了下去。
现在,只需要等待一场风雨,让它生根发芽。
他打开系统面板。
一行新的提示,悄然浮现。
【扫描目标:林婉儿】
【特工潜质:S级(伪装、观察力、心理素质极佳)】
【当前状态:思想根基出现轻微动摇,对“党国”信仰的绝对性产生怀疑。
对宿主信任度提升。】
【策反成功率:百分之五】
【系统建议:保持接触,以旁观者姿态,持续引导其观察现实与宣传的割裂感。
切忌直接攻击其偶像(杨立仁)。】
吴融关闭面板。
百分之五,很低,但却是从零到一的突破。
这位行走在敌人心脏的“冷艳之花”,她的心中,已经出现了第一丝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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