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随着引路的丫鬟快步来到荣国府前厅,只见一名面白无须、身着青色内侍袍服的小太监正等在那里,神色间带着宫中内侍特有的矜持与机敏。
见到贾琮进来,那小太监脸上立刻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上前一步,尖细着嗓子道:“这位想必就是定武伯爷了吧?奴婢给您请安了。”
贾琮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还礼:“公公多礼了。不知公公此来,是……”
那小太监道:“皇爷口谕,召定武伯即刻入宫觐见。”
果然!贾琮心道,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恭敬与一丝“惶恐”:“臣领旨!有劳公公跑这一趟。” 说话间,他已不着痕迹地上前半步,一张早已备好的百两面额银票,如同变戏法般滑入了那小太监的袖中,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随手整理了一下对方的衣袖。
那小太监袖口一动,手指微捻,便知数额,脸上的笑容顿时又真切热络了三分,声音也压低了些,带着几分亲近之意:“伯爷太客气了!奴婢贱名不足挂齿,蒙干爹夏公公抬爱,在跟前伺候,伯爷叫奴婢小夏子便是。此次是皇爷在西暖阁单独召见,望伯爷……心里有个准备。” 他特意在“单独”二字上稍稍加重了语气,算是投桃报李。
贾琮心中更定,面上却依旧谦逊:“多谢小夏公公提点。” 他并未真个直呼其名,依旧用了敬称,这份谨慎让那小夏子更是受用。
不敢耽搁,贾琮立刻回房,快速换上了一身符合伯爵身份的常服,随后便跟着小夏子出了荣国府,坐上宫中派来的马车,一路无话,朝着皇城疾驰而去。
进入宫门,穿过重重殿宇,最终来到养心殿侧的西暖阁外。夏守忠早已候在门口,见到贾琮,微微颔首,低声道:“伯爷稍候,咱家这就去禀报皇爷。”
片刻后,里面传来景平帝沉稳的声音:“让他进来。”
夏守忠打起帘子,贾琮深吸一口气,敛去所有杂念,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入暖阁之内。暖阁内炭火烧得正旺,温暖如春,景平帝并未穿着龙袍,只是一身玄色常服,正坐在临窗的炕上,手里拿着一份奏折,似乎刚刚批阅完毕。
贾琮不敢怠慢,行至御前数步之地,撩袍便拜,以大礼参拜:“臣贾琮,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清晰沉稳,动作一丝不苟。
景平帝放下手中的奏折,目光落在下方跪伏的贾琮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并未立刻叫起,而是淡淡道:“抬起头来。”
贾琮依言抬头,目光垂视下方,不敢与皇帝对视。
“这算是你我第二次见面了吧?”景平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贾琮恭敬回道:“回陛下,是。此前在宫外酒楼,臣蒙陛下垂问,惶恐之下,胡言乱语,有辱圣听,至今思之,犹觉汗颜。” 他提起旧事,姿态放得极低。
景平帝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胡言乱语?朕倒觉得,你当日所言,颇有些见地。若非如此,朕也不会单单因为你有些生财之道,能帮朕丰盈内帑,就轻易许你一个五品千户之职。”
“臣,谢陛下拔擢之恩!”贾琮再次叩首。心中明白,这是皇帝在点明,早就关注他,并且之前的赏赐并非无的放矢。
突然,景平帝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贾琮,朕记得,你是今科会试亚元,文章经济,本是正道。如今却又以军功封伯,武勋卓着。朕问你,你自身,是想走这文官清流之路,还是愿在这武职勋贵之中,一路走下去?”
来了!核心问题!
贾琮心中凛然,这个问题看似让他选择,实则凶险。无论选文选武,自己都有一定的势力在背后支持,很容易被皇帝认为自己有结党的想法。
电光火石之间,贾琮已有决断。他并未直接回答选择哪条路,而是再次俯身,声音坚定而清晰:“回陛下!臣贾琮,寒窗苦读,是为报效朝廷;沙场搏杀,亦是为护卫江山!臣今日微末之功,全赖陛下信重拔擢!无论文韬还是武略,皆是陛下赋予臣报效君国之器!故而,臣无需选择文或武,臣只选择忠于陛下!陛下需要臣执笔安天下,臣便殚精竭虑于案牍;陛下需要臣仗剑镇四方,臣便效死命于疆场!一切,但凭陛下圣裁!”
他将自己的定位完全交给了皇帝,强调了自己的工具属性,并将忠诚置于文武选择之上。
景平帝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炕几上轻轻敲击着,看不出对这个回答是否满意。暖阁内一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过了几息,景平帝才再次开口,语气平淡,却抛出了一个更加尖锐的问题:“哦?那你对如今的朝局,又有何看法?”
贾琮心中猛地一震!这个问题比上一个更加凶险!如今的朝局?太上皇虽已还政,但余威犹在,影响力遍布朝野,旧臣势力盘根错节,可谓“二圣临朝”,微妙平衡。更有老义忠亲王之子这等曾无限接近大位、如今仍掌握不小权柄力量的野心家在旁虎视眈眈!这潭水实在太深,太浑!无论点评哪一方,都可能引火烧身!
不能分心!一旦说错很容易触动这位至尊被压抑的自尊!
贾琮脑中飞速转动,几乎是下一刻,他再次以头触地,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避开了对具体局势的分析,直指核心:“陛下!臣愚钝,于朝局大事不敢妄言!臣只知道忠君!只知道这朗朗乾坤,煌煌大虞,只有一个太阳!只有一个人可以口含天宪,执掌乾坤,呼风唤雨!那就是陛下您!臣不管其他,只愿做陛下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陛下指向何处,臣便砍向何处!愿为陛下手中,呼风唤雨的那面令牌!”
他这番话,近乎赤裸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只效忠景平帝一人!无视太上皇,无视其他任何势力,将自己完全绑在了景平帝的战车之上!这无疑是一场豪赌,赌的就是景平帝有乾纲独断、彻底掌握权柄的雄心和能力!
暖阁内再次陷入寂静。景平帝深邃的目光落在贾琮身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贾琮伏在地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有力的跳动声,但他竭力保持着姿势的稳定,没有丝毫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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