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被贾宝玉那过分热情、近乎纠缠的喋喋不休弄得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她心思玲珑,但见桌上其他人似乎都已各自成圈聊天,于是灵机一动,微笑着对宝玉道:“宝兄弟,光顾着与你说话了。这桌上除了众位姐妹,还有几位兄弟,你也不替我引见引见?”
贾宝玉正说得兴起,忽被打断,心中虽有些不情愿,但见宝钗笑盈盈地望着自己,生怕拂了她的意惹她不快,只得按下话头,开始一一介绍:“哦,对对,宝姐姐,这是这是环兄弟…这是兰哥儿…这是琮三哥。”
薛宝钗听到“琮三哥”,美眸中顿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她在金陵时便已听说过贾琮的名字!无论是那首意境苍凉的“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还是那石破天惊的“为天地立心”四句,都早已传扬至江南,被许多文人学子津津乐道。她本以为能写出如此诗句之人,纵使年轻,也必是个老成持重、甚至略带迂腐气的读书人模样,却万没想到,眼前这少年竟是这般风朗气清,英姿勃发,眉宇间带着一股沉稳自信,与周遭的贾府子弟截然不同。
她不由得多看了贾琮两眼,才微微颔首致意。
借着介绍的机会,宝钗总算暂时摆脱了宝玉的“独家骚扰”。她立刻转向身旁的迎春,与她聊起了女红针线的话题。迎春性子温和,于针织上又极精通,两人倒是聊得颇为投契。
贾宝玉介绍完一圈,左右一看,顿时傻眼了。左边的林黛玉正侧着头听贾琮讲故事,嘴角还带着浅笑,根本不理他;右边的宝钗也和迎春说得热闹,仿佛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
他顿时觉得被冷落、被忽视了!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怒气直冲头顶!他素来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中心,何曾受过这等“待遇”?
“哼!”宝玉气得脸色发白,猛地一把扯下颈项上那块“通灵宝玉”,想都没想,狠狠就往地上摔去!
“啪嗒”一声脆响!那块被贾府视为“命根子”的玉石,竟被他摔在了地上!
“哎呀!不好了!宝二爷又摔玉了!”在一旁时刻紧盯宝玉的袭人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扑过去就在地上摸索寻找。整个荣庆堂瞬间乱成一团!
贾母和王夫人闻声,慌忙起身过来。贾母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我的宝玉,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王夫人也急得脸色发白:“我的儿!快别生气!有什么事跟母亲说!”
丫鬟婆子们手忙脚乱地帮忙寻找,终于,袭人摸到了那块玉,双手颤抖着捧给贾母。贾母接过仔细查看,见玉石完好无损,这才长长松了口气,一把将宝玉搂进怀里,心肝肉儿地叫起来:“哎哟喂!你要吓死祖母不成?你要打人、骂人,哪怕拆了这房子都容易!怎么能摔你的命根子!这要是摔坏了,可怎么得了!”
贾母一边安抚宝玉,一边沉着脸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惹宝玉生气了?”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吭声。难道说因为宝玉觉得被冷落了就发脾气摔玉?这话说出来,岂不是打贾母和王夫人的脸?
贾琮见状,正要起身开口,将事情客观陈述一遍。却不料袭人抢先一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道:“回老太太、太太!方才…方才宝二爷想跟林姑娘说说话,林姑娘只顾着跟琮三爷说话,不理宝二爷…宝二爷没法子,又跟宝姑娘说话…可说了没几句,宝姑娘又去跟二姑娘说话了…没人理会宝二爷…宝二爷这才…这才伤了心,一时想不开…”
她这番话,看似是在回禀,实则句句都在推卸责任!将过错全推给了黛玉“不理人”、宝钗“又去跟别人说话”、贾琮和迎春“找宝玉旁边人说话”,仿佛全桌人都在合伙孤立、欺负宝玉一般!彻底掩盖了宝玉是因自身脾气任性而摔玉的事实!
贾母和王夫人本就是溺爱宝玉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耳朵里根本听不进半句宝玉的不是。此刻一听袭人这避重就轻、颠倒黑白的回话,顿时勃然大怒!
贾母当即沉下脸,目光严厉地扫过黛玉、宝钗、迎春和贾琮,呵斥道:“你们!你们这些做哥哥姐姐妹妹的!就是这样对待宝玉的?他年纪小,性子单纯,你们就让着他些又如何?非要合起伙来气他?若是气坏了他,你们哪个担待得起!”
王夫人更是心疼儿子,听得火冒三丈,指着几人,话骂得极其难听:“好哇!我就知道!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见不得宝玉一点好!林丫头你摆什么脸色?宝丫头你刚来就这般拿大?迎春你也是个不声不响憋着坏的!还有你贾琮!别以为中了秀才就了不起了!带着姐妹们孤立宝玉,安的是什么心?是不是非要欺负死我的宝玉你们才甘心?!”
这一番不分青红皂白的斥骂,如同冰水浇头,让黛玉、迎春、宝钗三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黛玉只觉得心如刀绞,浑身发冷。她原以为外祖母是真心疼爱自己,可到了宝玉面前,自己这点“疼爱”竟如此微不足道,可以随意被斥责、被冤枉!原来自己终究只是个外人…巨大的委屈和伤心瞬间淹没了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唇不肯落下。
迎春胆小懦弱,吓得低下头,身子微微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宝钗也是又惊又怒又委屈!她万没想到,自己初来乍到,竟会无端卷入这等是非,还被王夫人如此刻薄地辱骂!她强忍着屈辱,维持着最后的体面,指甲却已深深掐进了掌心。
贾琮面无表情地听着,心中冷笑。他早就知道贾母偏心,却没想到能偏心和愚蠢到这种地步,还有王夫人那恶毒的嘴脸…也好,让黛玉早点看清这所谓的“亲情”真相,未必是坏事。
但是看着迎春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贾琮再也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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