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锈迹斑斑的砍刀,在龚志诚的手里划出一道浑浊的弧线,带着一股劈开一切的疯劲,直直地朝着王建国的脖子砍了过去。
村民的尖叫声炸开,像一群被惊飞的麻雀。
“别动!”
张队的声音像拉满的弓弦,黑洞洞的枪口死死锁住龚志诚的后心。
开枪,就是一条人命。
不开枪,就是另一条人命。
王建国吓得腿都软了,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抹暗红的刀锋在瞳孔里放大。
电光石火之间,一道黑影从江月瑶身侧猛地蹿出。
不是张队,是齐云瑞。
他没有去挡那把刀,也没有去扑倒龚志诚。
他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整个人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切入龚志诚的侧面,右臂手肘如同一根铁棍,精准又狠戾地砸在了龚志诚握刀的右手手腕上。
“咔嚓!”
一声清脆得让人牙酸的骨裂声,在嘈杂的尖叫声中异常清晰。
“啊——”
龚志诚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手里的砍刀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弹跳了几下,溅起几点尘土。
他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抱着自己那只以诡异角度扭曲的手腕,跪倒在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两个年轻的派出所民警反应过来,一左一右扑上去,用膝盖死死压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摁在地上。
现场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龚志诚压抑的痛哼,和张队粗重的喘气声。
王建国所长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白得像纸,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志诚!我的儿!”
林翠萍疯了一样扑过去,不是扑向差点被砍的王建国,而是扑向她那个被制服的儿子。
她跪在地上,想去扶龚志诚,却被警察拦住,只能伸着枯瘦的手,徒劳地在空气中抓挠。
她猛地回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齐云瑞和江月瑶,声音尖利得能划破人的耳膜。
“都是你们!是你们逼他的!你们这些天杀的,要毁了我们家的希望!”
齐云瑞慢慢收回手臂,手肘处一片通红。
他看着在地上撒泼打滚的老太太,眉头皱得更深了。
“希望?”他走上前,声音冷得像冰,“他刚才拿着刀要砍人,这是故意杀人!你管这个叫希望?”
“我呸!”林翠萍一口浓痰吐在齐云瑞脚边,“你们懂什么!他那是在保护神使!他是在为他儿子铺路!”
她颤抖着手指,指向那个还趴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的龚彦睿,脸上是一种混杂着骄傲和怨毒的狂热。
“圣教的大师早就说过了!神灵降世,必有妖魔阻路!只要我们家彦睿承受住神灵的考验,我们全家诚心供奉,我那个在镇上读高中的亲孙子,龚天明,就能考上京市的大学!就能光宗耀祖!”
她的话,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齐云瑞和张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份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荒唐。
又是这种交易。
用一个人的痛苦和扭曲,去换取另一个人的所谓“前程”。
“哪个圣教?”齐云瑞的声音压得很低,他在强迫自己冷静。
“永恒圣教!”
林翠萍几乎是吼出来的,她挺起干瘦的胸膛,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荣光。
“是能赐给我们家永恒福报的圣教!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会懂圣教的伟大!”
江月瑶一直站在旁边,像一个局外人,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直到此刻,她才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林翠萍面前。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状若疯魔的老太太,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片看透了本质的冰冷。
“用一个侄子的命,换一个孙子的前途。”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林翠萍用狂热包裹起来的,那颗自私又恶毒的心。
“这笔买卖,你们家算得真清楚。”
林翠萍的哭嚎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江月瑶,那张年轻又过分漂亮的脸上,带着一种让她从心底里发毛的平静。
一瞬间的慌乱和心虚,像针一样,刺了她一下。
但随即,那点微不足道的良知,就被更汹涌的疯狂吞没了。
“你胡说!”她尖叫起来,从地上爬起,像一只被激怒的野狗,“你这个妖女!你懂什么!这是等价交换!是我们家彦睿命好,被神灵选中了!这是圣教赐给我们的恩典!”
她说着,又转向周围那些被吓住的村民,大声地,卖力地哭喊起来。
“大家快看啊!这些城里来的官,要害我们全村的人啊!”
“神灵要是发怒了,降下灾祸,我们谁都跑不掉!到时候,庄稼绝收,孩子生病,你们就都满意了?”
她的话极具煽动性。
那些原本已经退缩的村民,一听到“灾祸”两个字,脸上的恐惧又加深了。
他们看着齐云瑞和江月瑶一行人,眼神里的敌意,再次升腾起来。
一个手里拿着锄头的汉子,不自觉地握紧了锄头柄。
“够了!”
齐云瑞一声暴喝,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红色的证件本,高高举起。
“我是省公安厅‘烛龙’专案组的负责人,齐云瑞!现在正式通知你们,龚家村涉嫌大型非法传教,聚众阻碍执法,龚志诚涉嫌持械故意伤人!所有人,立刻散开!”
他又指了指还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龚彦睿。
“这个人,是重要证物,也是受害者,我们必须带走!”
他的目光扫过那几个蠢蠢欲动的村民,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谁敢再上前一步,就地拘捕!”
省厅、专案组、拘捕……这些词汇,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大部分村民的头上。
他们只是愚昧,不是真的想跟政府对着干。
人群开始骚动,向后退去。
王建国所长也终于回过神,他对着手下那几个年轻警察一挥手。
“都听齐队的!把龚志恒铐起来!还有这个老太太,也带走!回所里好好审!”
警察们立刻上前,拿出铮亮的手铐,一个铐住了还在地上哼哼的龚志诚,另一个走向林翠萍。
林翠萍看着那冰冷的手铐,彻底傻了。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只是想让自己的孙子出人头地,她只是信了圣教的话,这有什么错?
“不……你们不能抓我……我是圣教的信徒……神灵会惩罚你们的……”
她语无伦次地挣扎着,反抗着,却被一个年轻警察轻易地反剪了双手。
手铐“咔哒”一声锁上。
那冰冷的触感,终于让她从狂热中,惊醒了一丝。
她猛地看向江月瑶,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解。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月瑶没有回答她。
她的目光,穿过这场混乱,落在了那个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女孩,曲歌的身上。
曲歌的脸色很白,她一直站在角落里,身体在微微发抖。
她看着被铐住的林翠萍和龚志诚,看着那些脸上写满恐惧和麻木的村民,她的眼睛里,是一种江月瑶从未见过的,深切的悲哀。
“看到了吗?”江月瑶走到她身边,轻声问。
曲歌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
“我听到了……他们心里,好吵……”
她能听到林翠萍心里对“前程”的偏执,能听到龚志诚心里对“圣教”的狂信,能听到那些村民心里对“灾祸”的恐惧。
这些情绪,像无数根针,扎在她的脑子里。
“这个村子,病了。”曲歌抬起头,看着江月瑶,眼眶红了,“比那个废弃医院,病得还重。”
医院里的,是鬼。
这里的,是活生生的人。
江月瑶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
她转过身,走向那个已经被张队用特殊材质的绳索捆得结结实实,却还在地上扭动不休的龚彦睿。
她蹲下身,看着那双已经没有多少人类情感的血红色眼睛。
“你的‘前程’,是用你侄子的命换来的。”
江月瑶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拿你当祭品,又拿你当‘神’来拜的他们,又付了什么代价呢?”
她伸出手,指尖没有金光,也没有符文。
她只是轻轻地,拨开了龚彦睿额前那缕被汗水和污泥黏住的头发。
在他的额头正中央,眉心印堂的位置。
一个用朱砂画上去的,极其微小,却又异常复杂的符号,烙印在那里。
不是永恒教的邪眼。
那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形如枷锁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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