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瑶的声音不高，却让院子里骤然升起的喧嚣，瞬间死寂。
她看着脸上血色尽褪，嘴角挂着血丝的麦兴华。
“你的阵，好像不怎么灵。”
“妖……妖法！你用的是妖法！”
麦兴华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吼，指着江月瑶的手剧烈颤抖，声音尖锐得变了调。
他吼叫道：“我这九宫寻煞阵乃是道门正统，引天地正气！你竟能不损分毫，还破我阵法！你不是妖女是什么！”
这声嘶吼，仿佛给了钱振华一个宣泄的出口。
这位刚才还把麦兴华奉若神明的地产大亨，此刻眼底血丝密布，一把揪住麦兴华的唐装衣领。
“大师？这就是你说的神威？这就是你说的隔空重创？”
钱振华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在麦兴华的脸上。
“我儿子呢！我儿子在哪儿！你不是说阵法一成，就能找到他吗！”
“钱……钱先生，你冷静，这是意外，是这妖女道行太深……”
麦兴华慌忙辩解，可他那套说辞，此刻听起来空洞又可笑。
“我冷静你妈！”
钱振华一辈子没说过这么粗鄙的话，他猛地一甩，将麦兴华像丢破布袋一样推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废物！骗子！”
他咆哮着，像一头绝望的野兽，环视四周，最后，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锁定了江月瑶。
江月瑶从始至终都没多看那两个丑角一眼。
她缓步走过那几杆倒地的令旗，脚尖碾过那张烧成灰烬的符纸。
她的目光，在别墅的院落里一寸寸扫过，像是在阅读一本旁人看不懂的书。
“妖女！我儿子是不是你抓的！你把他藏哪儿了！”
钱振华朝着江月瑶冲过来，被齐云瑞和两名刑警死死拦住。
“钱先生！你冷静点！我们正在办案！”
齐云瑞额角青筋一下下地跳动，他看着江月瑶的背影，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每一次，这个女孩的出场方式都超乎他的想象。
江月瑶终于停下脚步。
她回头，先是看了一眼被手下扶起来，狼狈不堪的麦兴华。
“借天地之力？你借的，是这块地皮下积了十几年的怨气吧。”
她声音平淡地陈述。
“用别人的绝望给你这可笑的阵法提供燃料，再用这些怨气去攻击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敌人。”
她顿了顿，视线转向钱振华。
“你请他来，不是为了找儿子，是为了看一场烟花秀。”
麦兴华的脸，从惨白变成了酱紫色。
他指着江月瑶，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月瑶不再理他，目光重新落在钱振华身上。
“现在，烟花炸了，你要继续站在这哭，还是想找你儿子？”
钱振华被她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看得浑身一颤。
那是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感觉。
他所有的焦灼、愤怒、愚蠢，在这双眼睛面前，都像一场拙劣的表演。
“你……你真能找到我儿子？”
他的声音干涩，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我能。”
江月瑶回答得干脆利落。
钱振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挣脱开刑警，就要往前冲。
“求求你！求你救救我儿子！你要多少钱都行！一个亿！十个亿！”
江月瑶抬了抬手，示意他停下。
“钱？”
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字，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带着冰冷的嘲弄。
“刚才，你好像叫我妖女。”
“还让你的五十个保镖，准备抓我回去，让我生不如死。”
钱振华的脸色瞬间僵住。
齐云瑞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江月瑶的脾气，他领教过，这位姑奶奶可不是用钱就能打动的。
“我……我那是……我那是被那个骗子给蒙蔽了！”
钱振华急得满头大汗，指着麦兴华就骂。
“是他！都是他！是他跟我说，是你抓了我儿子！我……我糊涂啊！”
说着，他竟真的“噗通”一声，朝着江月瑶的方向就要跪下。
齐云瑞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钱先生，有话好好说！”
江月瑶看着他这副模样，眼神里没有半分动容。
“想让我救你儿子，可以。”
她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让他，滚出我的视线。”
她的手指，指向瘫在地上的麦兴华。
“第二，”
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保镖和警察，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江月瑶。
让身家百亿的钱振华，跪下求一个二十出头的黄毛丫头？
钱振华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身体因为屈辱和愤怒而剧烈颤抖。
齐云瑞刚想开口打个圆场。
“好！”
钱振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他猛地回头，对着保镖头子怒吼。
“把那个神棍给我扔出去！扔到山下！”
“是！”
两个保镖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架起还在发懵的麦兴华。
“钱先生！你不能这样！我可是港岛……”
麦兴华的话没能说完，就被一条胳膊勒住脖子，粗暴地拖出了人群。
钱振华转回头，死死盯着江月瑶，胸膛剧烈起伏。
他深吸一口气，双膝一软。
“钱先生，不可！”
齐云瑞大惊失色，再次拉住他。
“滚开！”
钱振华一把甩开齐云瑞，膝盖重重地砸在草坪上。
那一声闷响，让所有人都心头一跳。
“求江大师，救我儿子！”
他身后的几十个黑西装保镖面面相觑，最终，在保镖头子的带领下，也哗啦啦跪倒一片。
“求江大师，救我们小少爷！”
声音整齐划一，带着一种荒诞的悲壮。
齐云瑞和他的队员们站在那，看着这魔幻的一幕，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江月瑶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钱振华，神情依旧淡漠。
“记住，是你求我的。”
说完，她转身，不再看他一眼，径直走向别墅主体建筑旁的一处花圃。
那里的几株玫瑰，开得正艳，却有两三朵莫名其妙地枯萎了，花瓣蜷缩，颜色发黑。
她蹲下身，伸手拨开枯萎的花叶，露出下面湿润的泥土。
泥土的颜色，比周围的要深一些，还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腥臭。
“人不是从大门走的。”
江月瑶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从这里离开，被带去了地下。”
她的目光，越过花圃，看向别墅那扇紧闭的深色实木大门。
齐云瑞立刻反应过来，对身后的技术人员一挥手。
“勘察现场！重点检查这片花圃！”
他快步走到江月瑶身边，压低声音。
“江大师，地下是指……”
江月瑶没有回答他。
她的视线，缓缓从大门向上移动，最后定格在二楼一扇拉着厚重窗帘的窗户上。
“带走你儿子的人，确实已经走了。”
她这句话，是对着还跪在地上的钱振华说的。
钱振华猛地抬头，眼中燃起希望。
江月瑶的下一句话，却像一盆冰水，将他从头浇到脚。
“但是，你家里，还留着一个‘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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