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血？”安然拿着空针管的手悬在半空，动作停顿。她专业的眼睛审视着林川伸出的手臂，确认上面没有伤口，也没有感染迹象。“你的身体刚刚稳定，强制抽取三百毫升血液，有风险。”
“风险评估我来做。”林川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你只需要执行，安医生。把这份‘生物样本’，当成我们公司的第一笔‘种子轮融资’。”
“种子轮？”雷烈的大脑显然无法处理这个比喻，“我们不是要把血给上面那个……‘影子’吗？这算哪门子融资？给他送温暖？”
苏沐雨接过话，她的手指已经在数据终端上构建出一个简单的模型，展示给新加入的钱工和安然看。“雷烈，把‘影子’理解成一个非常精密的‘窃听器’。这个窃听器设定了关键词，那就是‘林川’。它只对林川的‘信号’有反应。”
她指着模型里的一个红点，代表林川。“现在，这个红点是整个仓库里最亮的，所以窃听器牢牢锁着他。”
苏沐雨的操作下，模型发生了变化。她从红点上分离出一小块，注入代表“影子”的灰色小点里，瞬间，那个灰色小点也变成了刺目的红色。
“林川的计划，不是关掉窃听器，也不是砸了它。”苏沐雨解释道，“而是把林川的‘关键词’，直接刷进窃听器的‘底层固件’里。让窃听器本身，也变成关键词‘林川’。到时候，黑曜石再想定位，会发现他们有两个‘林川’。一个是我们，另一个，是他们自己的王牌探子。”
钱工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手里的能量枪被随手丢在工作台上，一把抢过苏沐雨的数据终端。“我懂了！我靠，我懂了！这是信源污染！不，这是‘信源取代’！他不是在制造噪音干扰，他是要把自己的信号，变成对方的‘操作系统’！让对方的探子变成我们的‘肉鸡’！”
“肉鸡？”雷烈听懂了这个词。
“一个被我们远程控制，却还以为自己是主人的可怜虫！”钱工兴奋地搓着手，看向林川的眼神从审视变成了狂热，“老板！这个‘技术路线’，我喜欢！”
“所以，安医生。”林川再次看向安然，“这份‘融资’，决定了我们这家‘初创公司’能不能活过今晚。它的‘市场价值’，无可估量。”
安然不再犹豫。她熟练地准备好采血设备，针头精准地刺入林川的静脉。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导管，缓缓流入金属储液罐。
整个仓库异常安静，只有血液流动的微弱声音和钱工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钱工。”林川开口分配任务。
“在！”工程师像个等待指令的士兵。
“我需要一个‘定向投送装置’。能把这三百毫升的‘资产’，雾化成气溶胶，并且在零点一秒内，全部注入我们头顶那根通风管道的指定位置。要求无声，无光，能量波动低于环境基础值。”
“小菜一碟！”钱工拍着胸脯，“用医疗雾化器的泵头，加上制冷剂罐的压力，再用一个微型声波马达做开关。给我十分钟，我给你造一个‘快递上门’的‘无人机’！”他转身就冲向一堆废弃的医疗设备，像一只冲进米仓的老鼠。
“李轩尘。”
“我在。”金属大块头的电子眼闪烁。
“计算管道内的空气流向、速度、湿度。结合‘影子’的生物特征，推算出他呼吸循环的频率。我要你告诉我，什么时间，在哪个点‘空投’，能保证最大剂量的‘气溶胶’，在他下一次吸气时，精准抵达他的肺泡。”
“计算开始。预计需要三分钟。”
骑手队长和他手下的五名队员，全程目睹了这一切。他们握着武器，保持着战斗姿态，但脸上的表情，早已从戒备变成了茫然。
队长走到林川身边，面罩下的声音带着无法理解的干涩：“林川，我执行过上百次‘清算’任务。面对‘潜伏者’，标准流程是区域封锁，能量扫描，然后用高能脉冲把他逼出来。你……你这是在干什么？搞生物实验吗？”
“你在用‘战争逻辑’思考。”林川看着储液罐里的血液越来越多，“而我，用的是‘商业逻辑’。你只想消灭敌人，我只想让‘敌人’的‘持有成本’变得无限高，高到他的‘董事会’不得不选择‘割肉止损’。”
“持有成本？”队长显然没跟上。
“那个‘影子’，是黑曜石公会的‘优质资产’。”林川解释道，“昂贵，稀有，高效。但现在，我要在这份‘优质资产’上，附加一份他无法剥离的‘巨额负债’。这份负债的名字，叫‘渎神级坏账’，债主，是‘董事会’的‘清算人’。”
队长的身体僵住了。他瞬间明白了林川的意图。
清算人追杀的是林川。如果“影子”身上带有了林川一模一样的生命信标……那清算人的下一个追杀目标，会是谁？
黑曜石公会，等于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替林川吸引了“监管机构”的全部火力。
“你……你是在把黑曜石，当成你的‘防火墙’。”队长的声音里充满了惊骇。
“不。”林川纠正他，“我是在进行一次‘风险对冲’。现在，我们面临黑曜石和清算人两个‘债主’。我只是把其中一个‘债权’，巧妙地‘转让’给了另一个。让他们内部先去‘清算’吧。这叫‘债务重组’。”
安然抽完了血，利落地拔出针头为林川按压。钱工那边，一个由输液袋、氧气瓶阀门和各种导管组成的古怪装置也已经成型。
“老板，‘快递一号’准备就绪！”钱工举起他的杰作。
“目标数据已锁定。”李轩尘的电子眼投射出一幅管道的三维结构图，一个红点在其中闪烁，“最佳‘投递窗口’，三十秒后开启，持续时间五秒。”
“苏沐雨。”林川看向她。
“黑曜石公会的‘暗影’通讯协议，我已经架设了旁路监听。”苏沐雨的语速极快，“我会在‘投递’完成的瞬间，捕捉他们的内部通讯，进行情感模型分析。”
“很好。”林川下达了最后的指令，“钱工，准备执行‘定向增发’。让我们的新‘股东’，感受一下我们的‘企业文化’。”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三、二、一！执行！”李轩尘发出指令。
钱工果断按下一个按钮。那个古怪的装置发出了一声几乎听不见的轻响，连接着通风管道的一根细小软管微微一震。
成了。
仓库里死一般地寂静。一秒，两秒，五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雷烈刚想问“是不是哑炮了”，一直闭着眼睛的叶小叶突然睁开了眼，小脸上满是困惑和惊恐。
“灰尘……在尖叫。”她指着天花板，“它变得好吵，好烫。”
几乎在同一时间，头顶的金属通风管道里，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一连串疯狂的、毫无章法的撞击声和刮擦声，仿佛有一只巨大的老鼠在管道里垂死挣扎。
“目标心率瞬间突破210！”李轩尘的电子眼红光爆闪，“脱离潜伏姿态！正在以最大速度逃离！方向……没有方向！他在管道里乱撞！”
“报告队长！”一名骑手队员的声音从通讯频道里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震惊，“黑曜石的加密频道炸了！我截获了他们的最高优先级指令！‘暗影’被定义为‘污染源’！‘信号幽灵’！所有单位被要求立刻切断与他的任何数据连接，开启最高级别防火墙！他们……他们以为‘暗影’被‘清算人’的模因武器击中了！”
另一名队员补充道：“他们正在紧急销毁所有关于‘暗影’这次行动的记录！指令是……‘放弃该资产，列为最高等级坏账’！”
“砰！”
一声巨响，仓库远端的一个通风口盖板被一股巨力从内部撞飞，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色紧身作战服里的人影狼狈地摔在地上，他甚至没有起身，就连滚带爬地冲向仓库的阴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失在黑暗中。
他跑了。
不，他被“驱逐”了。
骑手队长缓缓放下武器，他走到林川面前，隔着面罩，深深地看着这个男人。“你赢了。”他的声音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审视和敌意，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对于未知领域的敬畏。“你用一管血，瓦解了黑曜石一次精心策划的‘恶意收购’。”
“这不是胜利，只是一次成功的‘资产剥离’。”林川的脸色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但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我们只是把一份即将爆炸的‘垃圾债券’，丢到了对手的保险柜里。”
他转过身，正准备说些什么。
“嗡——”
一阵低沉、悠远、仿佛来自世界尽头的轰鸣声，突然响彻整个仓库。
不是来自某个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从每一寸金属，每一粒尘埃中渗透出来。
李轩尘的电子眼疯狂闪烁：“警报！检测到时序奇点！整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正在被重置！”
“是那个钟！”雷烈惊恐地指着外面，“它……它在正着走！”
透过被怪物撞开的巨大洞口，所有人都能看到，那座庞大的、逆行的巨钟，此刻指针竟然开始以一种缓慢而不可抗拒的姿态，顺时针转动。
“滴——嗒——”
一声清脆的、完全正常的钟摆声，清晰地传来。
与此同时，林川口袋里的那块黄铜怀表，突然变得滚烫，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
一道扭曲、失真的声音从怀表中尖啸而出，那是属于Erik的，充满了最后的绝望。
“账本……被强制平账了！‘清零’开始了！下一页……要从头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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