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风镇胆战心惊地采购完必备物资后,顾允之三人未做片刻停留,立刻踏上了前往南诏国都羊苴咩城的道路。有了明确的路线和相对充足的准备,接下来的行程顺利了许多。
南诏地势多山,气候湿热,与蜀地的峻峭干燥大不相同。沿途可见大片大片的梯田,种植着稻谷和茶树。山民们的服饰、语言也独具特色,女子多穿着色彩艳丽的筒裙,头戴银饰,男子则多穿对襟短衣,裹着头巾。阿雅看到这些与苗疆有些相似的服饰和风情,眼中流露出几分亲切感。
顾允之却无暇欣赏异域风情,他时刻保持着警惕。越是靠近南诏的政治中心,盘查似乎越发严密。每隔一段路程,就会遇到关卡,虽然不像清风镇那样充满针对性,但对过往行人的检查依然仔细。幸而白素问准备的路引伪造得极为精良,三人又刻意低调,这才有惊无险地一次次通过。
十数日后,一座宏伟的城池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羊苴咩城背靠苍山,面朝洱海,城墙高耸,气势磅礴。城门口车水马龙,各色人等进进出出,显得异常繁华。与清风镇的混乱破败相比,这里才真正展现出一个王国都城的气象。
然而,顾允之敏锐地察觉到,在这片繁华之下,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城门口的守军数量明显多于寻常,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入城者。城墙上巡逻的士兵步伐整齐,透着一股肃杀之气。街市上虽然热闹,但人们交谈的声音似乎都刻意压低了些,偶尔能看到一些穿着华丽、带着护卫的人匆匆而过,神色凝重。
“公子,这城里……感觉有点不对劲啊。”车夫压低声音道,他久历江湖,对气氛的变化尤为敏感。
顾允之点了点头:“小心行事,先找到百草堂。”
按照白素问的描述,百草堂位于城南平民区的一条僻静小巷里。三人牵着马(在清风镇购买的代步脚力),避开主干道,穿行在纵横交错的小巷中,费了一番周折,终于找到了那间门面不大、挂着“百草堂”匾额的药铺。
药铺里飘出浓郁的药香,一个小学徒正在柜台后打着瞌睡。顾允之上前,敲了敲柜台。
小学徒惊醒,揉了揉眼睛:“客官抓药还是看病?”
顾允之低声道:“我们找李掌柜,是从北边白姑娘介绍来的。”
听到“白姑娘”三个字,小学徒愣了一下,仔细打量了顾允之三人几眼,尤其是看到阿雅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道:“几位请稍等,我这就去请掌柜。”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青布长衫、面容清癯、年约五旬的老者从后堂走了出来。他目光温和,但眼神深处透着精明与沉稳,看到顾允之三人,尤其是目光落在顾允之脸上时,微微顿了一下。
“几位是白姑娘的朋友?”李掌柜拱手问道,语气平和。
“正是。”顾允之还礼,将白素问的信物(一枚普通的玉扣,但上有特殊刻痕)递上,“白姑娘让我们来投奔李掌柜,暂求一个安身之处。”
李掌柜接过玉扣,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既然是白姑娘所托,便是自己人。几位一路辛苦,快请后堂歇息。”
他将三人引入后堂一间雅致的客房,吩咐学徒送上热茶点心。待三人坐定,他才关切地问道:“白姑娘她……可还安好?”
“白姑娘一切安好,已返回师门处理要事。”顾允之答道,并未透露雾隐谷的具体情况。
李掌柜松了口气:“那就好。白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她托付的人,我定当尽力照料。几位只管在此安心住下,外面的事情,不必太过担忧。”他说话间,目光再次扫过顾允之,似有深意。
顾允之感觉到这位李掌柜绝非普通医者那么简单,但他并未点破,只是道谢:“多谢李掌柜收留。我等在此绝不会给掌柜添麻烦,只求一隅之地容身,待风头过去,便自行离开。”
李掌柜摆了摆手:“顾公子不必客气。我看几位风尘仆仆,想必旅途劳顿,尤其是这位姑娘,”他看向阿雅,眼神中带着医者的审视,“气色不佳,似有内损,稍后老夫为你诊脉,开几副调理的方子。”
阿雅连忙起身道谢。
李掌柜安排三人住下,又让伙计准备了热水饭菜,招待得十分周到。饭后,他果然仔细为阿雅诊了脉,眉头微蹙:“姑娘心神损耗极重,经脉亦有损伤,非一日之功可以调理。需得静心休养,辅以汤药,慢慢温补。”他又看了看车夫的腿伤,重新换了药,手法娴熟老道。
有了李掌柜的庇护和医治,三人悬着的心总算暂时放了下来。百草堂后院清静,与前面店铺隔开,确实是个理想的藏身之所。
然而,安稳日子没过两天,顾允之就发现,羊苴咩城的暗流,远比表面看起来的更加汹涌。
这天夜里,顾允之正在房中打坐练功,忽然听到前堂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和嘈杂的人声。他心中一凛,悄无声息地来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看去。
只见几名穿着南诏宫中侍卫服饰、腰佩弯刀的彪形大汉闯进了百草堂,为首一人面色倨傲,对着被惊醒的李掌柜喝道:“李神医,跟我们走一趟吧!”
李掌柜面色不变,拱手道:“不知几位军爷深夜到访,所为何事?若是宫中哪位贵人有恙,待老夫带上药箱……”
“少废话!”那侍卫头目不耐烦地打断,“是五王子殿下有请!赶紧的,别让殿下久等!”
五王子蒙嶲?顾允之心中一动,想起清风镇听到的传闻。
李掌柜沉吟了一下,道:“既然是五王子相召,老夫自当从命。只是老夫年迈,动作迟缓,可否容我交代学徒几句,拿上药箱?”
那侍卫头目哼了一声,算是默许。
李掌柜转身对吓得脸色发白的小学徒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不慌不忙地拿起药箱,跟着那些侍卫离开了。
顾允之退回房内,眉头紧锁。五王子深夜强请李掌柜,绝不仅仅是看病那么简单。这南诏的王室争斗,果然已经波及到了民间。李掌柜被卷入其中,他们藏身于此,恐怕也难以完全置身事外。
这羊苴咩城,看似安全的避风港,实则可能是一个更大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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