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诚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赢了！
沈惟那个疯子……他真的赢了！
就在一分钟前，他还在担心自己的双腿。
而现在，这个临安城最可怕的“美女蛇”，正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饥渴”的炙热目光死死盯着他。
那目光，不再是寒潭，而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你们……有多少？！”
柳月娘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她又问了一遍，向前逼近了一步。
那股雪后寒梅般的幽香，此刻却充满了侵略性。
“有多少？”
韩诚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三百斤！整整三百斤！”
但他硬生生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他猛地想起了沈惟那苍白的脸，和那句最后的嘱咐：
“……韩大哥，你只是‘信使’。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负责……把她带到我面前。”
“妈的，这疯子……”
韩诚在心里暗骂一声，却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沈惟……他连柳月娘这狂喜的反应都算到了？！
“柳老板。”
韩诚强压下心中的狂跳，学着沈惟的样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很无知。
“我……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柳月娘的柳眉瞬间倒竖起来，那股冰冷的杀意又回来了。
“韩诚！你敢耍我？！”
“我耍你干什么！”韩诚梗着脖子，演技全开，“我韩诚就是个粗人！这玩意儿……是我的‘合伙人’弄出来的！”
“合伙人？”柳月娘的凤眼眯了起来。
“对！就是那个……‘沈家废人’！”韩诚故意把“废人”两个字咬得很重。
柳月娘脸上的狂喜，慢慢冷却了下来。
她不是傻子。
她瞬间就想通了这背后的一切。
“好……好一个‘沈家废人’！”
柳月娘忽然笑了。
她笑得花枝乱颤，那股清冷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他这是……拿你韩阎王当‘炮灰’，来探我的底啊！”
韩诚的脸“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
他虽然鲁莽，但不是真傻。
柳月娘一句话，就点破了沈惟的计谋。
“我……”
“韩四郎，”柳月娘走到他面前，那双狐狸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你变了。”
“以前的你，是条疯狗。现在的你……倒像条……有主人的狼了。”
她伸出那根沾着糖霜的玉指，轻轻点在了韩诚的胸口。
“说吧。”
“你那个‘主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韩诚被她这个动作惊得后退半步，只觉得胸口一阵冰凉，又是一阵火热。
“他……他没想干什么！”
“他说了！”韩诚把沈惟的“咒语”又念了一遍：“他有一桩‘倾国倾城’的生意，想和柳老板……当面谈！”
“这盒糖，是‘见面礼’。”
“他还说……”
“他还说什么？”柳月娘追问。
“他说……这临安城，这等泼天富贵，只有柳老板你……吃得下，也……压得住！”
“吃得下，也压得住……”
柳月娘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好！好一个‘沈家废人’！好一个沈振的儿子！”
“他不仅会‘点石成金’，还会‘攻心’！”
她太清楚这“白霜糖”的价值了！
这东西，何止是“倾国倾城”的生意！
这是“富可敌国”的聚宝盆！
它的纯度、它的口感……足以垄断整个大宋，不！是垄断大宋、金国、西夏……所有地方的顶级甜食市场！
宫里的贵妃、皇子，朝中的相公、学士，谁能抵挡这种诱惑？！
而沈惟，一个“罪臣之子”，却敢拿出这种东西。
他不仅拿出来了，还精准地……
砸到了她柳月娘的面前！
他知道她需要钱！
他知道她背后有“贵人”，需要用天量的金钱去填补！
他知道她有“樊楼”这个销路！
他更知道，只有她，敢接这桩生意！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柳月娘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这个“沈家废人”，比她想象的……
可怕一百倍！
“他在哪？”柳月娘猛地转身，声音不容置疑。
“他……就在他家那破屋里……”
“好。”柳月娘当机立断，“春禾！”
“小姐！”
“备车！”
“小姐？！”侍女春禾大惊失色，“您……您现在要出门？可……可三楼的客人们……张尚书他们还在等您……”
“让他们滚。”
柳月娘的声音冷若冰霜，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告诉他们，我今天……要去见一位‘贵客’！”
“是！”春禾吓得一哆嗦，赶紧跑了出去。
“韩诚。”柳月娘转过头。
“在……在！”
“你，带路。”
“现在？！”韩诚也懵了，这女人……这么风风火火的吗？
“对，现在。”柳月娘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
“我……一刻都等不及了。”
“我要亲眼见见……”
“那个敢用‘倾国倾城’做诱饵、敢用你‘韩阎王’当炮灰、敢拉我柳月娘‘入伙’的……”
“‘沈家废人’！”
……
一刻钟后。
临安城御街，发生了地震般的一幕。
樊楼门口，所有正在排队的达官贵人，都被知客和护卫们“客气”地请到了一旁。
那扇平日里只有宰相贵胄才能踏入的三楼小门，轰然打开。
在八盏“万眼罗”灯笼的照耀下，一身素白纱裙、环佩叮当、清冷如月中仙子的柳月娘，在两排侍女的簇拥下，缓缓走了出来。
“天啊！是柳老板！”
“她……她竟然亲自出门了？！”
“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宫里来人了？！”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柳月娘没有理会任何人。
她径直走到了……
一个站在瘦马旁、满脸尴尬、浑身脏兮兮的“衙内”面前。
“韩阎王？！”
“柳老板……找的是韩诚？！”
“韩四郎。”柳月娘看都没看周围的人群，她对韩诚淡淡地说道：
“上马。”
“带路。”
说完，她弯腰，踏入了那辆用金丝楠木打造、足以容纳八人的奢华马车。
韩诚在所有人“活见鬼”一般的目光中，僵硬地爬上了自己的瘦马。
他只觉得今晚发生的一切……
都像是一场梦。
“驾！”
他一夹马腹，在樊楼护卫的簇拥下，带着那辆奢华得与黑夜格格不入的马车，驶离了灯火辉煌的御街，向着临安城最破败、最黑暗的……
沈家巷。
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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