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东行，地势逐渐平缓，植被也变得稀疏。空气中开始弥漫起干燥的尘土气息，远眺已能看见天际线处那一片无垠的昏黄——那是大漠的边缘。
第五日黄昏，一片依托着几处残破土堡、由无数帐篷、简易木屋和沙土矮墙杂乱拼接而成的庞大聚集地，出现在林未眼前。
流沙集。
还未靠近，喧嚣声便如同热浪般扑面而来。商队的驼铃、牲口的嘶鸣、赌坊的吆喝、酒馆的喧闹、还有各种口音的争吵与叫卖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混乱而充满生机的奇特氛围。空气中混杂着牲口粪便、烤馕、香料、汗臭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这里没有统一的秩序，只有实力和金钱才是硬道理。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是情报贩子、逃亡者、冒险家和各方势力眼线的天堂，也是危机四伏的泥潭。
林未拉了拉头上遮阳防尘的宽檐帽，将大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下，又将身上那件灰色布衣弄得更加破旧了些，这才迈步走向那如同巨兽张口般的集市中心。
她的进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流沙集每天都有无数像她这样风尘仆仆、来历不明的独行者。
目光所及，尽是形形色色的人物：裹着头巾、眼神精明的沙漠商人；袒露胸膛、带着刀疤的佣兵；穿着破烂、眼神躲闪的逃犯；还有少数几个气息内敛、看似普通却让人不敢小觑的修士。
她需要情报，关于“瞑目”，关于宫中势力，关于归寂海渊的动向，也关于可能存在的盟友。
最好的信息来源，通常是酒馆和消息坊。
她走进一家看起来客人最多、也最为嘈杂的土堡酒馆——“沙蝎之尾”。内部光线昏暗，烟雾缭绕，浓烈的劣质酒气和汗味几乎令人窒息。
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点了一碗清水和最便宜的烤饼，林未便看似无意地，将感知提升到极限，捕捉着周围嘈杂声浪中的有用信息。
“……听说了吗？北边‘黑煞帮’前几天栽了个大跟头，被人端了个小队，连二当家都折了……”
“嘘！小声点！谁知道是不是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人……”
“妈的，这鬼天气，商路越来越不太平了，‘瞑目’那帮杂碎活动越来越频繁……”
“慎言！你想死别连累我们！”
“听说‘听竹轩’的人前几天在集里露过面，不知道在找什么……”
“听竹轩？那个神秘的商会？他们可是无宝不落……”
零碎的信息如同碎片般涌入林未脑中。黑煞帮（瞑目外围）受损的消息已经传开，这在意料之中。“听竹轩”……苏墨的势力？他们也出现在这里？目的为何？
就在这时，酒馆门帘被猛地掀开，一股热风裹挟着沙尘灌入。三名穿着统一黑色劲装、腰间佩着弯刀、神色冷峻的汉子走了进来。他们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酒馆，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倨傲。
酒馆内的喧嚣瞬间低了几分，不少人下意识地低下头，或移开目光，显然对这几人颇为忌惮。
“是‘沙匪’巴图的人……”旁边有人低声嘀咕，语气带着恐惧。
沙匪？林未心中微动，流沙集本地势力？
那三名黑衣汉子径直走到柜台，丢下几枚银币，要了酒，便旁若无人地大声交谈起来，内容无非是吹嘘又劫掠了哪个商队，杀了多少人，语气残忍而得意。
林未注意到，其中一人的弯刀刀柄上，刻着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标记——一个抽象的、瞳孔纯黑的眼睛！
又是“瞑目”的印记！而且这次是直接刻在武器上，比黑煞帮那种外围人员更加核心！
这几人，是“瞑目”安插在流沙集，或者说，是与流沙集本地沙匪勾结的核心成员！
她的目光变得冰冷。看来，这流沙集的水，比她预想的还要浑， “瞑目”在此地的渗透，恐怕已深。
就在这时，那三名黑衣汉子中的一人，似乎感受到了林未那过于平静的注视，猛地转过头，凶狠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喂！那个戴帽子的！看什么看？！”那汉子语气不善，带着挑衅。
酒馆内顿时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林未这个角落。
林未缓缓抬起头，宽檐帽下的阴影中，那双异色的眸子平静地迎上对方凶狠的目光，没有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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