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窈心里冷笑，好个僖嫔，自己还没腾出手来收拾她，她倒迫不及待地送上门来找不自在。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当众给她个没脸。
又是盈盈一拜，对僖嫔，惠嫔等人请安，见不认识那人坦然坐着，那必定是六嫔之一。
想必不是安嫔就是敬嫔，安嫔去岁给佟贵妃送药茶时见过，怯怯缩缩的，那这位必定是敬嫔。
妙眸流转，已然是笑容满面：
“僖嫔姐姐真是折煞奴才了，说到学，奴才还要跟您学学呢，您每日早晚在龙关门外高谈阔论，引经据典，跟搭戏台子唱戏一样，很是精彩。”
令窈复又看向太皇太后。
“从那飞燕啊就说到合德，从杨玉环说到贾南风，有些奴才听都没听过，要不是僖嫔姐姐奴才都不知道还有这些人。”
她一脸佩服的望着僖嫔。
“姐姐，要不您在这儿说几段给老祖宗听听？让老祖宗也跟着乐呵乐呵，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想来僖嫔姐姐也很是愿意哄老祖宗开心的，是吧？”
令窈柔柔婉婉灿烂一笑，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她那副情真意切的样子，倒让僖嫔一时噎住，张了张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竟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
脸上笑意讪讪的，再也挂不住，桌下一块手帕子快要被她扯碎了。
圆桌边坐着的一位妃嫔，原本正低头抿着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此刻却忽然轻笑一声，抬起眼看向令窈，不咸不淡的揶揄：
“戴佳姐姐这张巧嘴，跟僖嫔姐姐比起来可真是不遑多让呢。”
令窈闻声回头看她一眼，脸上笑容未变，眸光却是寒津津的看得人心里发颤。
那位妃嫔脸上原本带着的几分看好戏的笑意，在对上这目光的刹那顿时僵住。
显然没料到令窈会如此直接地以眼神施压，心下先怯了三分，但众目睽睽之下，又怕失了面子，强自镇定地挺直了背脊。
勉强迎上令窈的视线，只是终究忍不住眸光微闪，下意识地避开了。
令窈没再借机发难，恐一副咄咄逼人之象让老祖宗不喜。
笑了笑，收回目光，从翠归手中拿出一方锦盒，恭敬呈上：
“老祖宗，这是奴才额涅从潭柘寺请回的经书。因奴才承蒙天恩晋为贵人，心中感念皇恩浩荡，便特意求了一部经书。倒也不是主持等得道高僧所着，只是潭柘寺僧侣所写，不过好在日日供奉佛前，沾染了几分佛缘。
奴才额涅希望奴才能诵经礼佛，学几分佛门弟子的慈悲为怀，平和之气，清净之态。
但奴才这性子，主子爷都说了毛毛躁躁的冒失的很，这佛经在奴才这里只怕是明珠暗投，白白糟蹋了。便借花献佛，敬奉给老祖宗。”
太皇太后静静听着，似笑非笑，目光深邃，不辨喜怒。待令窈说完，冲苏麻喇姑微微颔首，苏麻喇姑接过锦盒收下佛经。
见太皇太后收下了经书，并未流露出不悦之色，令窈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至少到目前为止，太皇太后似乎并没有因为那些风言风语而有动怒的迹象。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妄自菲薄！上次龙目变色那一档子事，苏麻回来可是好一通夸你，说你临危不乱，急中生智，思维敏捷，可是帮了大忙。还有那个医女叫什么……”
她一时想不起来，苏麻喇姑在一旁提醒：
“叫栖芷，医术高超，药草精通，上次地动后更是慈悲为怀，不顾自己安危主动替宫人们诊治，救死扶伤。”
她说着看向令窈，越看越满意，“她们两个啊真是难得。”
这么一说太皇太后脸上笑意越发诚挚，谁都喜欢能实实在在解决问题的人，而不是那些只会耍嘴皮子兴风作浪之徒。
“对，栖芷。”太皇太后点点头，“你们这两个丫头啊，一个机敏果决，一个仁心仁术，遇事都能想着如何解决问题，而不是趁机生事搬弄是非，真是难得，难得啊。”
太皇太后把牌一推，抬手揉了揉腰背：
“好了，今儿个也玩了一个多时辰了，坐得我这把老骨头腰酸背痛的。今日就到这里吧，都散了，各自回去歇着。”
众人听太皇太后这般说，纷纷起身告退。
太皇太后却单点了令窈：
“戴佳氏，你留一下。过来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顺便把你方才献上的那部佛经给我读上一段听听。”
令窈心里顿时忐忑不安，忙应声是。
其他妃嫔纷纷往外走去，惠嫔边走边用余光瞥着，见太皇太后领着戴佳氏进了东次间，微微撇了撇嘴，扶着挽星的手踏过门槛。
她跟僖嫔几个是嫔位有仪仗的，慈宁门外小轿早已经候着了。
僖嫔走得快，站在轿子那里等她，身后的贴身宫女替她打着伞，高高举起，像是皇帝出行的华盖一般。
惠嫔不紧不慢地走出来，看到僖嫔这副做派，心中嗤之以鼻，觉得甚是可笑，却面上含笑道：
“僖妹妹怎么还不回去？这秋风萧瑟的站久了仔细吹坏了身子骨。”
僖嫔已经是气的面红耳赤，狠狠剜了一眼西苑方向，愤愤道：
“惠姐姐，你瞧瞧，你瞧瞧那戴佳氏！好大的威风！这才当了几天贵人？当着老祖宗的面就敢奚落我，还敢瞪纳喇妹妹，甚至对你都是爱答不理的，眼风一扫就过去了，这口气你忍得下吗？
惠嫔长叹口气，面露无奈：
“忍得下又如何？忍不下又如何？人家正是圣眷正浓的时候，春风得意马蹄疾，僖妹妹还是不要触这个霉头的好。
要是她在主子爷跟前告你一状，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依我看，妹妹还是暂且忍耐些吧。”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僖嫔越发气的直哆嗦：
“我还就不信了，这宫里没人能治得了她。”
火冒三丈的弯腰钻进轿子，拍了拍轿窗：
“去景仁宫！”
轿夫们不敢怠慢，连忙应声，抬起轿子，朝佟贵妃所居的景仁宫行去。
惠嫔站在慈宁门台矶上摇头笑出声：
“难怪不得圣心，这般沉不住气，不仅样貌寻常，连脑子也不太灵光。”
挽星扶着她下了台矶，抿嘴笑道：
“这不正好儿，没她，这出戏还唱不起来了呢，总有人扮丑角不是？”
惠嫔点点头，叹息一声：“也是。且由着她闹去吧。我倒要看看，她这把火能烧出多大的动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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