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一上午，一家人终于能坐在堂屋门槛上歇口气。
冬日的阳光暖融融地照进院子，正好落在那一副压着糯米糍粑的门板上。
门板沉甸甸的，底下是全家一上午的汗水和笑声。
王望祖累得直接靠在墙根，脸上却挂着笑；王老实慢悠悠地吐着烟圈，目光扫过井然有序的小院，最后落在那副门板上，眼角皱纹舒展开来；李秀莲用围裙擦着手，看着父子三人，眼里是藏不住的欣慰。
王石安心里暖得发胀。这份全家合力完成一件事的踏实感，比任何东西都更能抚慰人心。
他歇了一会儿，喝了几口茶，想起昨天电话里的约定，便对父母说：
“爹，娘，我下午想出去一趟。昨天跟同学打了电话，约好去镇上碰个面，老同学好久没见了。”
王望祖听闻此言，坏坏地笑着插话道：
“哥，你少来！什么‘老同学’，你是要去见晓梅姐吧！”
这话一出，王老实和李秀莲都愣了一下，目光齐刷刷看向王石安。
李秀莲疑惑地问：“晓梅？哪个晓梅？咱家亲戚里没这闺女啊。”
王望祖立刻来了精神，抢着解释：
“爸，妈，你们不知道！晓梅姐是我哥的高中同学，以前还是他们班的……嗯，优秀班干部呢！”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朝王石安挤眉弄眼。
“昨晚我哥在草垛边打电话，我都听见啦！约好了今天在镇上见面的，对吧，哥？”
王石安脸上有点发烫，瞪了弟弟一眼，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他转向养父母，语气坦诚地解释道：
“爹，娘，别听望祖瞎起哄。林晓梅确实是我高中同学，也是咱向阳县的人，高中后就读于深港师范大学，后来就留在深港工作，也帮过我不少忙。这次她回老家过年，于情于理都该去见个面，感谢一下人家。”
李秀莲这才明白过来，脸上露出恍然和关切的神色：
“哦！是这么回事。人家姑娘帮过你，那是该好好谢谢。咱不能失了礼数。”
她说着，又嗔怪地拍了下小儿子：
“望宝，你别跟着瞎闹！”
王老实也点点头，言简意赅地说：
“同学情谊重，应该的。去吧。”
王望祖见父母都没接他的茬，反而开始叮嘱哥哥要注意礼节，不由得撇撇嘴，但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他凑到王石安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哥，加油！”
王石安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却因为家人的理解和支持而感到温暖。
他不再理会弟弟的调侃，对父母说：“那爹，娘，我去了。尽量早点回来。”
“去吧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李秀莲笑着挥手。
王石安转身，看向正一脸坏笑的王望祖，伸出手：
“望祖，摩托车钥匙借我用用呗！”
王望祖一听，立刻从裤腰上摸出钥匙，故意拿捏起来：
“借车肯定没问题啊！你要去见晓梅姐，空着手去啊？多不合适！”
李秀莲在一旁看得好笑，刚想说话，王石安却先笑了，指着门口那副压着糍粑的门板说：
“你小子，想什么呢！那糍粑才压上，现在软塌塌的，一拎起来就得糊成一团，怎么送人？等晚上压瓷实了，明天再说。”
王望祖一拍脑袋，嘿嘿笑道：
“也是哈！我光想着显摆咱家手艺了。” 他爽快地把钥匙抛给王石安：
“那行，车借你！你就注意安全，慢点骑啊！”
他凑近一步，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
“心意还是可以先到嘛！”
王石安接过钥匙，笑着轻捶了下弟弟的肩膀：
“就你话多！我走了。”
冬日的午后，阳光正好。
王石安发动摩托车，引擎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他驶出院子，融入了乡间小路的光影里。
他骑到大路上又靠边停下，从兜里摸出手机，打给林晓梅。
“喂，石安？”
林晓梅的声音带着笑意。
“晓梅，是我。我这边忙完了，正准备往镇上走。咱们在哪儿碰头方便？”
“我都行啊，看你方便。”
林晓梅很随和，“要不就……中心街口那家奶茶店？”
王石安握着手机，目光掠过路旁熟悉的景致，一个念头闪过心头。
他脱口问道：“对了晓梅，你回来这几天，见过周明了吗？他家是开饭店的，要不去他家饭店吧，刚好我们三个又聚一聚！”
林晓梅一愣，稍稍有点失落，但还是应道：
“好吧！可我没有车，这么远怎么去啊？”
林晓梅这句带着点嗔怪和无奈的反问，让王石安瞬间回过神来。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个“三人聚首”的提议有点欠考虑，光顾着重温“校园铁三角”的情谊，却忘了体谅女孩子出行的不便。
“看我这脑子！光想着热闹了。晓梅，你家还是在县建设局家属院吧？我这就骑摩托车过去接你，顶多半小时就到。你在家等着就行，到了我给你打电话。”
电话那头，林晓梅的声调明显轻快了起来，那一点点失落瞬间被熨平了：
“嗯，好吧！那我就在大院门口等你。你路上骑慢点，不着急的。”
“好，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王石安重新发动摩托车。
这一次，他明确地朝着县城的方向驶去。
冬日的风拂过脸颊，他忽然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去接她，然后两个人一起骑着车，似乎比直接三个人在饭店碰头，会更让他心里觉得期待。
摩托车在乡间公路上轻快地行驶，路旁熟悉的田野和屋舍向后退去。
王石安的心情，也像这逐渐开阔的景致一样，明朗起来。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品咂出刚才电话里林晓梅那一瞬间的失落和随后的轻快。
她或许，也是更期待能单独见面的吧？
这个念头让他握着车把的手心微微发热，右手不自觉地又加了些油门。
不到半小时，县城那排熟悉的家属楼就在眼前了。
远远地，他就看见林晓梅站在大院门口的路边。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围着红色的围巾，在冬日的萧瑟里显得格外醒目。
她正微微跺着脚取暖，不时向路口张望。
王石安在她面前稳稳停下车，脚支着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等久了吧？冷不冷？”
“还好，我也刚下来一会儿。”
林晓梅看到他，脸上立刻绽开笑容，眼睛弯弯的。
她很自然地侧身坐上摩托车后座，手轻轻扶住了车座后面的金属架。
“坐稳了？”
王石安回头问了一句。
“嗯，走吧！”
摩托车再次启动，汇入县城的车流。
风吹起林晓梅的头发，她稍稍靠近了些，问道：
“周明家饭店还开在老地方吧？我只知道在你们镇上，没有去过。”
“开着呢！生意一直都还不错。”
王石安大声回答，风声让他们的对话不得不提高音量，却也莫名地消除了几分久别重逢可能有的生疏感。
他们就这样一路聊着老同学、县城的变化，向着朝阳镇驶去。
后视镜里，王石安能看到林晓梅带着笑意的侧脸，他的心情，就像这午后穿透云层的阳光，暖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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