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县委小会议室。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县委书记李卫国坐在主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县长袁天、常务副县长张坤以及其他县委常委悉数在座。市纪委副书记孙立斌亲自到场通报情况。
“……综上所述，”孙立斌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荡，带着纪委特有的权威和冷肃，“根据袁天同志提供的详实证明材料，经我委认真核查，确认其反映的苏江挂职期间相关公务活动，程序合规，内容正当，符合相关规定。
网络帖文所反映的‘接受企业宴请’、‘游山玩水’、‘可能存在利益交换’等问题，均属恶意捏造、断章取义，是对袁天同志个人名誉的严重诽谤！”
他环视全场，目光尤其在张坤那张竭力保持平静却难掩一丝僵硬的脸上停顿了一下：“同时，根据相关技术部门的溯源分析，此次恶意诽谤信息的策划传播源头，高度指向我县城区范围！这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网络诽谤行为！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坏！”
孙立斌的话，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虽然通报没有点出具体名字，但“高度指向我县城区范围”、“有组织、有预谋”这些字眼，配合着孙立斌那意有所指的目光，让在座的常委们心头都掀起了巨浪。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瞟向了坐在李卫国左手边的张坤。
张坤放在膝盖上的手，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无形的耳光抽中。
他端起茶杯想喝口水掩饰，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迎向孙立斌的目光，脸上挤出一丝混杂着震惊和愤慨的表情：“太不像话了！竟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孙书记，市纪委一定要一查到底！揪出害群之马！还袁天同志清白，也还我们林城班子一个朗朗乾坤！”他的声音听起来义正辞严，却总透着一股刻意的用力过猛。
李卫国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听着，手指间夹着的香烟已经燃尽，长长的烟灰掉落在光洁的会议桌面上他也浑然不觉。
直到孙立斌通报完毕，张坤表完态，会议室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时，他才缓缓抬起头。
他的目光不再是往常那种温和的、带着点圆融的笑意，而是变得异常锐利，如同两把冰冷的解剖刀，缓缓扫过在座的每一位常委，最后定格在张坤脸上足足有三秒钟。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人心最深处的阴暗。
张坤被这目光看得心头猛跳，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他下意识地避开了李卫国的直视。
“啪！”
李卫国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桌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
李卫国的声音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带着雷霆般的怒火和前所未有的严厉，“简直是无法无天！丧心病狂！”
他“嚯”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迫人的威压，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指向虚空，仿佛在控诉那看不见的敌人：“这是什么行为？啊？！这是赤裸裸的诬告陷害！是极其卑劣的政治流氓行径！是破坏我们林城安定团结大好局面的毒瘤！”
他的目光再次狠狠剜过张坤，然后扫视全场：“袁天同志来林城时间不长，但他干了什么？大家有目共睹！顶着压力推动改革，优化营商环境，处理突发事件有担当！他干的是实事！是造福林城百姓的好事！
结果呢？有人坐不住了！工作上使绊子不够，还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搞人身攻击，泼脏水！想把干事的同志搞倒搞臭！想把林城的水搅浑！想把我们县委班子来之不易的团结局面破坏掉！”
李卫国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怒到了极点：“我告诉某些人！收起你们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林城不是谁家的后花园！更不是搞阴谋诡计的烂泥塘！市委把林城交给我们这个班子，是要我们带领几十万老百姓谋发展、过好日子的！不是让你们在这里搞内耗、玩权术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制压下翻腾的怒火，但声音依旧冰冷如铁：“孙书记代表市纪委的通报，就是结论！袁天同志是清白的！组织是信任的！对于这次恶意诽谤事件，市纪委会继续深挖细查！
我们县委班子内部，更要深刻反思！我要求，在座的每一位常委，都要以高度的政治责任感，维护班子的团结统一！
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我们共同奋斗的事业和林城的声誉！谁再搞那些歪门邪道，阳奉阴违，拉帮结派，甚至不惜用违法手段打击同志，破坏大局，县委决不答应！市委也决不轻饶！散会！”
李卫国最后几句话，字字千钧，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尤其是张坤。
他宣布散会，自己却依旧站在那里，如同一座压抑着怒火的孤峰。
常委们沉默地起身离开，没有人交谈，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经过张坤身边时，几位常委的目光都变得有些复杂和疏离，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组织部长赵德海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对张坤点头示意，直接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张坤是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的。
他站起身时，脚步甚至有些虚浮。
李卫国那番雷霆震怒，那意有所指的斥责，以及同僚们无声的疏远，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刺得他体无完肤。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和难堪。走到门口时，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李卫国依旧站在主位旁，背对着门口，面朝窗外。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勾勒出他如山般厚重而沉默的背影。
那背影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深沉的失望。
张坤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李卫国这次是真的怒了，而且这怒火，是冲着他来的。
他不敢再看，匆匆拉开门，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回到自己那间依旧窗帘紧闭、冷气森森的办公室，张坤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敢大口地喘气。他走到办公桌前，看着桌上那个象征着常务副县长权威的铜制镇纸，猛地抓起，狠狠砸向铺着厚地毯的地面！
“咚！”沉闷的响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
“袁天！李卫国！”张坤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名字，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怨毒。
他双眼赤红，如同困兽，胸膛剧烈起伏着。
精心策划的致命一击，竟然被对方如此干净利落地化解，反而让自己在班子内部威信扫地，成了李卫国眼中破坏团结的“毒瘤”！这口气，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他跌坐在椅子上，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桌面。
硬碰硬看来不行了，李卫国现在像护崽的狮子一样盯着袁天。
网络谣言这条路也被堵死，市纪委甚至锁定了林城范围，再搞就是自投罗网。
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认输？看着袁天那小子一路高升，最终骑到自己头上？
绝不！张坤的眼神阴鸷地闪烁着。他需要更隐秘、更致命的手段。需要找到袁天真正的“七寸”。
经济问题？生活作风？经济问题？生活作风？或者……他脑海中飞快地盘算着各种可能。
对了，那个袁天力主引进的智眸科技！还有他推动的那些产业基金，动用了那么多财政资金……
这里面，难道就真的那么干净？还有……
张坤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阴冷至极、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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