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站在机场出口，初秋的风裹挟着异国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紧了紧单薄的外套，看着形形色色的陌生人从他身边经过，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有着明确的目的地。
半小时后，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他面前。
车窗缓缓降下，一位头发花白但身姿挺拔的老人从驾驶座走出，他穿着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小少爷，先生命我来接您。”老人微微欠身，“我是管家李旭。”
“李叔好，叫我程昱或者小昱就好。”程昱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自己的面部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
李旭的目光在程昱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悯。
“好的，小昱。”他接过行李，动作优雅而利落，“旅途劳顿，我带您回去休息。”
车子驶离机场，穿梭在程昱完全陌生的街道上。
他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异国风景，一言不发。
李旭也从后视镜中察觉到了少年的沉默，体贴地没有打扰。
约莫一小时后，车子驶入一条僻静的山路，最终在一扇巨大的铁艺大门前停下。
李旭按下遥控器，大门缓缓开启，露出一条长长的车道。
当城堡般的建筑出现在视野中时，程昱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那是一栋宏伟得近乎压抑的哥特式建筑，灰色的石墙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尖顶直指灰蒙蒙的天空。
他听说过这位程锦叔叔事业有成，却从未想过竟是这般规模——这栋建筑比他从小到大住过的所有房子加起来还要大上数倍。
“我们到了。”李旭停好车，为程昱拉开车门。
程昱跟着管家走进宽敞得能听见回声的大厅，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您可以选择一间自己喜欢的房间，”李旭说，“三楼朝南的几个房间视野都不错。公司有紧急事务，先生今晚可能回不来。有任何需要，您直接吩咐我就好。”
程昱点点头，没有多问，径直拎着行李走上旋转楼梯。
他沿着长廊一路向前，无视了几间看起来温馨舒适的卧室，最终停在一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前。
这是一间位于城堡角落的主卧，面积大得惊人，几乎赶上他以前整个家的客厅。
深红色的窗帘垂到地面，一张四柱大床占据了房间中央，床柱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就在李旭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程昱已经推门而入，把行李随手丢在一边，整个人扑到那张大床上。
“小昱，这间房间可能不太适合……”李旭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少年已经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像是作茧的蚕。
“就这里吧。”程昱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闷闷的。
李旭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终轻轻带上了房门。
当脚步声远去，程昱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房间很大，很豪华，也很冷。
他蜷缩在过于柔软的被褥里，盯着天花板上精致的水晶吊灯，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梦。
一天之内，他失去了所有亲人，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住进了一座冷冰冰的城堡。
如果这是一部电影，他一定会嘲笑剧情太过狗血。
可是胸口那股钝痛提醒着他，这不是电影。
程昱闭上眼，把脸埋进枕头里，那里有陌生的洗涤剂香味，没有一丝家的气息。
他在疲惫和悲伤中沉沉睡去，梦中他又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家，母亲在厨房忙碌，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暖洋洋的。
当他再次醒来时，房间已陷入一片黑暗。
窗外，一轮弯月挂在枝头，给房间投下惨白的光影。
程昱坐起身，茫然地环顾四周，有那么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然后，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摸索着打开床头灯，摸出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条。
母亲的字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阿昱，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勇敢地活下去。”
程昱攥紧纸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起身走向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俯瞰着月光下陌生的花园。
“我会的，妈妈。”他轻声说，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消散，“我保证。”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程昱瞥了一眼床头的时钟——凌晨两点十五分。
他的程锦叔叔，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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