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禅房里，檀香袅袅缠绕着窗棂，案上一壶清茶冒着轻烟，茶汤在青瓷杯里泛着淡绿的光。
上官浅坐在蒲团上，指尖轻轻搭在杯沿，听慧能方丈说着禅理，目光落在窗外院中那株百年银杏上 ，叶片随风轻晃，倒让她紧绷了许久的心，难得松快了几分。
正听得入神，脑中却忽然闪过宫唤羽那日认真的模样，他曾说她有慧根，若入佛门，定能成为少林百年难遇的第一女尼。
这念头如流星般闪过，上官浅顺着心意问了出口：“慧能大师，若此刻我想留在少林出家，您会收我吗？”
话音刚落，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慧能方丈刚端起茶杯要喝茶，闻言手猛地一顿，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在僧袍上，他也顾不上擦，反而被茶水呛得连连咳嗽，脸都涨红了几分。
显然，他没料到上官浅会突然抛出这样的问题。
上官浅也愣了愣，才发觉自己失言，连忙道：“大师抱歉，我只是随口一说，扰了您的清净。”
慧能方丈摆了摆手，缓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咳嗽，他拿起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又整理了一下褶皱的僧袍，目光温和却带着洞悉世事的清明，缓缓开口：“施主不必致歉。你心里藏着慧根，对禅理也有几分通透，本是有佛缘之人。”
“只是老衲观你眉宇间，仍凝着未散的尘缘，眼底藏着尚未了结的心事，你还有许多要做的事，还有许多牵挂的人，这红尘俗世，你尚未真正走透。若此刻断了尘缘出家，于你而言，不是解脱，反是遗憾。”
“不过，”慧能 方丈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包容，“若来日施主把所有事情都办完了，心中郁结尽数解开，届时仍愿放下一切，寻一方青灯古佛为伴，老衲自会在少林为你留一方蒲团，与你细说出家之事。只是此刻，施主的路，还在红尘里。”
“我少林自建立以来，历经数朝更迭，收录了不少天下典籍，无论是传说秘闻还是门派史话，皆有留存。关于孤山派的起源与过往，藏经阁中也有几部古籍记载。”
说到此处，方丈目光望向不远处的藏经阁方向，语气带着几分歉意，“只是眼下藏经阁正闭阁整理，寺中藏书浩如烟海，从先秦竹简到本朝刊本，需逐册核对、修补，估摸着还得小半年才能彻底整理完毕。”
上官浅起身躬身行礼，声音温和而恭敬：“多谢方丈大师告知，我确实有些关于孤山派的疑惑还没解开，想能多了解一些有关孤山派的旧事。”
“施主不必多礼。届时藏经阁整理好好，老衲自会差人去信，到时施主可以前来一看。孤山派旧事虽已尘封多年，但典籍中或许藏着施主想寻的答案。”
回廊曲折，松柏森森，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松香。上官浅和方丈道别后，想着去找寒鸦柒和悟静。就在她即将转过拐角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
“姐姐 ——”
那声音稚嫩却充满活力，起初还带着几分试探，渐渐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带着急切的喜悦。
上官浅脚步一顿，缓缓转身。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快步跑来，衣襟被风吹得微微鼓起，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
“阿耀？” 她轻声唤出名字，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喜，
小男孩听到上官浅喊自己的名字，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黑曜石，跑得更快了，几步冲到她面前，仰起头兴奋地喊道：“姐姐！你还记得我！”
上官浅蹲下身子，与他平视，笑意盈盈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当然记得，怎么会忘呢？你叫东方耀，小名叫阿耀对不对。”
“对。”阿耀仰着小脸望着她，语气带着雀跃：“我远远看见姐姐的背影，就赶紧追过来了！没想到能在少林遇到姐姐。”
上官浅被他的模样逗笑，顺势在回廊的石凳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我来少林是为了看一个朋友，还要在这里多呆几日。你呢？在少林住得习惯吗？”
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及自己的近况，阿耀的脸颊瞬间泛起浅红，小手不自觉地挠了挠后脑勺，声音也低了些：“还、还好。”
阿耀垂着眸，手摆弄着衣角，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上官浅一眼便看穿了。
她语气温柔得像拂过的风：“有不开心的事情就说出来，小孩子不用在心里藏那么多事情。”
阿耀沉默了片刻，像是终于鼓足勇气，抬头望着她，：“我、我不想做和尚，我还想吃肉……”
上官浅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想做和尚，那我们就不做，也可以去别的门派啊，武当或者其他的。不然，我让人多带你去几个门派看看，你最喜欢哪个，我们就选哪个，不用急着做决定，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过得开心。”
“呜呜……” 阿耀的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豆大的泪珠砸在衣襟上，他伸手抹了抹，却越抹越多，抽抽搭搭地说，“姐姐，我娘以前也这么说…… 她也说重要的是自己要过得开心。”
上官浅将他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安抚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兽：“哭吧，没事的。”
阿耀在她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下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退，用袖子擦了擦脸，小声说：“姐姐，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很少哭的，只是、只是刚才听到你说的话想起我娘了，有点忍不住……”
“没关系的。” 上官浅拿出帕子，仔细帮阿耀擦去脸上残留的泪痕，语气认真又温柔，“姐姐有时候想起娘亲，也会偷偷哭。会哭不是脆弱的表现，姐姐认识一个很厉害的人，他其实可爱哭了，但从来没人因为这个看不起他。”
“真的吗？” 阿耀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真的。” 上官浅点点头，帕子轻轻拂过他泛红的眼角，“眼泪不代表软弱，它只是在告诉别人，你也会疼，也会难过，这不是丢人的事。”
阿耀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儿才有点别扭地开口，小声说：“其实…… 我只是不想当和尚，但是在少林，也过的挺开心的。”
像是怕上官浅误会，阿耀又赶紧补充，“那些和尚师父都很好，每周都会带我去山下的镇子，让我去吃最喜欢的烧鸡。”
说到烧鸡，东方耀的眼睛亮了亮，又带着几分小得意继续说：“而且他们还教我武功了，就是那种能跳得很高的轻功，说等我练好了，就能自己去镇子上买烧鸡吃了。最重要的是，他们也没非要我剃头，说等我长大想清楚了，再做决定就好。”
上官浅脸上笑意漾开，伸手又揉了揉东方耀的头发：“这样很好呀，不用急着做选择，既能跟着师父学武功，又能吃到喜欢的烧鸡。”
“我们阿耀，是一个很厉害的小孩，能一个人从家里走到旧尘山谷，还能偷偷溜进宫门，比很多大人都厉害呢。”
听到上官浅夸自己，东方耀高兴开口：“我以后会更厉害的。“那姐姐在少林的这几天，能常来看我吗？我可以带姐姐去吃山下那家最好吃的烧鸡！”
上官浅看着他期待的小模样，温柔地笑了笑，“你随时可以来找我玩，我就住在女客厢房那边。不过下山的话，这次恐怕陪不了你了，我在少林还有些事情要办，下次来少林有机会再陪你去吃好不好？”
阿耀听完，虽然有点小失落，但还是懂事地点点头：“好！那我不打扰姐姐做事，等姐姐有空了，我再去找你！”
上官浅看着他垂着的小脑袋，忽然弯起手指，伸出自己的小拇指，语气带着几分俏皮：“我们来拉钩好不好？下次我再来少林，一定陪你去山下吃烧鸡。”
阿耀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把自己短短的小拇指伸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勾住上官浅的指尖。两人的指节轻轻相扣，阿耀还特意晃了晃手腕，小声念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阳光透过松柏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两人相扣的手指上，显得格外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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