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暂时压下了刘扒皮的指控,但那股冰冷的警告和悬在头顶的一百块“供奉”,让陈山河如同困在蛛网上的飞虫,每一次挣扎都只会让束缚更紧。他变得越发沉默,在车间里几乎成了隐形人,下班就径直回家,不敢再去废料场,连夜市都去得少了,全靠耿大壮和刘卫东撑着。
他以为极度的小心谨慎能换来片刻喘息,却忘了,恶狼一旦嗅到猎物的软弱和顾忌,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地试探其底线。
这天下午,天色阴沉,像是又要下雪。陈山河正在车间里听着刘扒皮指桑骂槐的训斥,心思却全在如何凑够月底那笔要命的钱上,忽然,胡小军像被鬼撵了一样,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冲进了车间,甚至顾不上刘扒皮还在场,直接扑到陈山河的铣床前,声音带着哭腔和剧烈的喘息:
“山……山河哥!不……不好了!出……出事了!”
车间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刘扒皮的训斥戛然而止,绿豆小眼立刻射出精光,厉声喝道:“胡小军!你他妈干什么!上班时间乱闯什么!”
陈山河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一把抓住胡小军的胳膊,压低声音:“慌什么!慢慢说!”
胡小军吓得一哆嗦,但还是急得语无伦次,眼泪都快出来了:“是……是小雨姐!刚……刚才放学……在铁路道口那边……有……有两个人拦她……像是……像是保卫科那条‘疯狗’带的头……动手动脚的……说要……要请她去保卫科‘聊聊’……小雨姐吓坏了……”
“嗡”的一声,陈山河只觉得一股血猛地冲上头顶,眼前瞬间一片血红!
小雨!他妹妹!才上高中!平时胆小得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保卫科!“疯狗”是老黑手下最臭名昭着的一个打手,专门干脏活,手段下作!
他们竟然敢动他妹妹?!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施压?!
所有的隐忍!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被一种无法形容的、摧毁一切的暴怒彻底碾碎!
“我操你妈!!!”
陈山河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眼睛瞬间布满血丝,额头上青筋暴起!他一把推开吓傻了的胡小军,像头发狂的公牛,转身就往外冲!
什么刘扒皮!什么车间纪律!什么老黑的警告!全都不存在了!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那帮杂碎!
“陈山河!你他妈给我站住!”刘扒皮反应过来,尖声叫道,想拦住他。
陈山河根本听不见,一脚踹开挡路的废料筐,红着眼就往车间工具架冲——那里放着各种榔头、铁棍!
车间里的工人都吓呆了,没人敢上前阻拦。
胡小军瘫坐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
就在陈山河抄起一根沉重的铁撬棍,就要不顾一切冲出去拼命的当口,一个人影猛地从旁边扑了上来,死死抱住了他的腰!
是刘卫东!他刚才就在隔壁班组,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山河!冷静点!你他妈冷静点!”刘卫东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声音也变了调,“不能去!那是保卫科的人!你这么去就是送死!而且会害死小雨的!”
“放开我!我操他妈的!他们敢动小雨!我杀了他全家!”陈山河疯狂地挣扎,力气大得吓人,几乎要把刘卫东甩飞出去,手里的铁撬棍胡乱挥舞着。
“你听我说!山河!”刘卫东死死抱着不放,急吼道,“他们就是故意激你的!让你犯错!好名正言顺地弄死你!你现在冲过去,正好中了他们的圈套!小雨暂时没事!他们不敢真把她怎么样!就是要逼你!”
最后那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陈山河燃烧的怒火上。
逼他?
是啊……老黑……他是在用这种最下作的方式,逼他屈服,逼他乖乖就范,甚至逼他主动去背废料盗窃的黑锅!
巨大的愤怒和极致的冰冷交织在一起,让陈山河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里的铁撬棍终于无力地垂落下来,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血红的眼睛瞪着车间大门的方向,像是要瞪穿那堵墙,直接瞪死那些敢碰他妹妹的杂碎。
刘卫东感觉到他不再挣扎,才稍微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松手,压低声音急促地说:“不能硬来!山河!得想别的办法!肯定有别的办法!”
车间里一片死寂。
刘扒皮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脸上先是惊愕,随即露出一丝阴冷的、计谋得逞般的笑容,但他没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
其他的工人都低着头,不敢出声,车间里只剩下陈山河粗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
妹妹……
那是他最后的软肋,也是绝不容触碰的逆鳞!
老黑这一手,太毒了!
陈山河缓缓抬起头,脸上的暴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却更加令人心悸的冰冷。
他慢慢掰开刘卫东抱着他的手。
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寒意:
“卫东,松开。”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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