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除了有钱，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了。”赵通判也附和着，一脸茫然。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侍立在通判赵大人身后、一个一直低着头、身形瘦弱的小厮，肩膀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
单承宴眼尖，立刻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动静。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那小厮：“你，似乎有话要说？”
小厮被点名，吓得浑身一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埋得更低了。
通判赵大人皱眉，呵斥道：“殿下面前，不得无礼！有话快说，吞吞吐吐作甚？！”
小厮这才抬起头，脸上带着惶恐和一种深切的悲伤，声音颤抖却清晰地说道：“回……回殿下，回大人……小的……小的不敢妄言。只是……只是青州城里那些常年在街头巷尾吃酒赌钱的混子们……私下里都知道……钱家二爷钱奕来，他……他表面上开着‘汇通钱庄’做正经生意，其实……其实暗地里……还开设着好几处见不得光的赌坊和……和地下钱庄！”
此言一出，花厅内众人皆是一惊！
小厮继续说道，声音带着哽咽：“好多……好多赌鬼，在他家赌坊里输光了家当，转头……转头就在他家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下钱庄借印子钱……利滚利，驴打滚，最后……最后被逼得倾家荡产，卖儿鬻女……” 他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悲愤交加。
真相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刘知州和赵通判恍然大悟！原来钱家还有如此庞大且黑暗的地下产业！难怪他们能迅速纠集亡命之徒，难怪他们的钱财仿佛取之不尽！
通判赵大人看着自己府上这个身世凄苦的小厮，又惊又怒，厉声追问：“你……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小厮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无奈：“大人……小的爹……就是陷在那赌坊和钱庄里的赌鬼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最后……最后就剩小的了……小的亲眼看着爹是怎么被他们逼上绝路的！青州城里，像小的爹这样被钱家吸干了血的人……数都数不清！” 他的控诉，字字血泪。
“小的……小的的爹，就是……就是因为欠了钱家地下钱庄一笔永远还不清的阎王债……才……才把小的卖给了赵大人府上……抵债啊！” 他再也忍不住，伏地痛哭起来。
花厅内陷入一片沉重的寂静。众人看着地上痛哭的少年，心中涌起强烈的怜悯与愤怒。
钱家的罪孽，远不止囤积居奇、操控粮价，更是用赌与债这两把无形的刀，不知割裂了多少家庭，吞噬了多少人命！
就在这时，单承宴的目光落在小厮那单薄而颤抖的脊背上，一个清晰而带着几分无奈叹息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时空，在他脑海中响起——那是当袅袅在京都时，曾用一种混合着调侃与悲悯的语气，形容过类似遭遇的人：
“唉，这不就是典型的——好赌的爹，破碎的家，和……可怜的他么？”
当袅袅那带着独特韵律和精准概括的话语，此刻如同回响般萦绕在单承宴心头。他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例子，只觉得当袅袅那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此刻却重逾千斤，精准地刺穿了这悲剧的核心。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是对眼前小厮的深切同情，是对钱家滔天罪行的愤怒，也夹杂着一丝对远方那个总能一针见血、看透世情人心的女子的……思念。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的冷意更甚。钱家的根，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黑！不仅要断其粮，更要拔除这毒害一方的毒瘤！
知州府中，灯火摇曳。太子单承明、单承宴、刘知州、赵通判四人围坐，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钱家老二钱奕来的狠辣手段和隐藏实力，如同一片浓重的阴影压在众人心头。
“这钱奕来，比他兄长更阴鸷，更毒辣，也更难对付！”太子单承琮眉头紧锁，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我们连他手下有多少亡命之徒都不清楚，贸然动手，无异于以卵击石！”
单承宴面色沉静，点头赞同：“皇兄所言极是。然则，时不我待。府库之粮支撑不了太久，若再无动作，待粮尽之日，百姓绝望复燃，暴乱再起，局面将彻底失控！”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
商议再三，决定先派追云带精锐好手潜入钱家势力范围，务必摸清对方人手分布、据点所在，绝不可打草惊蛇。
然而，追云带回的情报，让本就沉重的气氛更添寒霜。钱奕来掌控的地下赌坊和钱庄，豢养的打手数量远超预估，且个个都是刀头舔血、心狠手辣之辈，绝非寻常衙役能敌。
更雪上加霜的是，太子送往京都求援的八百里加急奏报，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朝廷的援兵与粮草，遥遥无期。
他们，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进退维谷的绝境！
“不能再等了！” 单承宴霍然起身，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那是在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属于百战名将的锐气，“以少胜多，险中求胜，我单承宴不是没打过！何况，对方再狠，终究是乌合之众，非我大夏铁血之师！”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青州与江州交界的商道，声音斩钉截铁：“眼下，唯有行险一搏！计划如下：
“刘知州、赵通判， 即刻挑选府衙内最可靠的衙役、府兵，护送太子殿下秘密撤出青州城，暂避于城外安全之地。”
“我， 率领余下所有可用之人手，乔装改扮成从江州来的大型官商粮队！ 车队满载‘粮袋’，内里可填充稻草以掩耳目，大张旗鼓，重走钱老大当初被劫的商道！”
“引蛇出洞！ 钱奕来贪婪成性，又急需粮食补充和立威，见我‘官商’车队规模庞大，押运力量看似薄弱，必会如法炮制，倾巢而出，前来劫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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