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紧绷的嘴角松弛下来。
“兵贵神速，攻其不备。黑风寨的主力都在这里了，剩下那些，不过是些看家护院的老弱病残，不足为惧。”
“对！”
墨怀鑫兴奋的上前一步。
“爹！祖母！这次可得让我打头阵！我保证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少年人热血上涌，恨不得现在就抄起家伙冲上山头。
魏青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神情无比郑重。
“墨先生，您听我一言。此事，风险极大。”
他伸出手指，在桌上沾了点茶水，迅速画出一个简易的地形图。
“黑风寨，盘踞在黑山崖，地势险要，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路可供通行，两旁都是峭壁，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寨中虽然主力被我们拿下，但根据我们‘无字坊’之前的情报，寨子里至少还有三十多个匪徒留守。”
“这些人或许武功不如屠三，但都是些亡命之徒，占据地利，我们想要强攻，必然损失惨重。”
魏青的声音越发沉重。
“最关键的是，屠烈和蝎子王柳无踪的关系非同一般。屠烈是柳无踪的左膀右臂，动了黑风寨，就等于直接打了蝎子王的脸。”
“那蝎子王在烽燧原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一旦他动怒，调集十三寨的力量前来围剿，我们……”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到时候，别说一个落雁谷，就算是十个落雁谷，也得被夷为平地。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墨怀鑫脸上的兴奋劲儿退去，眉头皱了起来，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殷素的指关节轻轻叩击着桌面，目光沉凝，似乎在评估魏青话里的份量和己方的胜算。
只有墨宁轩，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才轻声笑了起来。
“呵呵……魏舵主，多谢提醒。”
他放下茶杯，抬眼看向魏青，那双温润的眼眸里，此刻却透着一股让人心头发毛的凉意。
“可是，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有退路吗？”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桌上那滩代表着黑风寨的水渍。
“屠三带人摸到我们家门口，喊打喊杀的时候，这梁子就已经结下了。”
“与其日夜提防，等着那个屠烈带人回来报复，终日不得安宁，不如……我们主动一点。”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力量。
“更何况，”
墨宁轩的语调忽然轻松了几分，甚至带上了一点算计的意味。
“魏舵主，你可知道，黑风寨这些年打家劫舍，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那些金银财宝、粮食布匹，可是堆积如山啊。”
他看向窗外，落雁谷里炊烟袅袅，但谁都知道，那点存粮撑不了多久。
“有了这些物资，我落雁谷数百口人，才能安然度过这个寒冬。你说，这笔买卖，划不划算？”
魏青定定地看着墨宁轩，良久，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将心中所有的顾虑都吐了出去。
他站起身，对着墨宁亨郑重一抱拳。
“先生之决断，魏青佩服。既然先生心意已决，我‘无字坊’岂能袖手旁观？我们愿助先生一臂之力！”
“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请讲。”
“事成之后，黑风寨里所有与情报相关的文书、信件，以及他们暗中布设的眼线网络，必须全部交由我们‘无字坊’接管。”
魏青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关乎着他分舵的业绩和前途。
墨宁轩闻言，朗声一笑，站起身来，伸出手。
“那是自然。君子一言。”
魏青也伸出手，与他重重一握。
“驷马难追！”
两只手握在一起，一场决定烽燧原未来格局的夜袭，就此敲定。
看着两人达成协议，墨清楠低垂的眼帘下，小小的嘴角不为人知地勾了一下。
风险？
在她这里，不存在的。
早在父亲和魏青对话的时候，她的精神力就已经化作无数无形的触须，悄然探入了外面那些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俘虏脑海中。
屠三、刀疤脸……这些人的记忆虽然混乱而驳杂，充满了血腥和暴戾，但对墨清楠而言，就像是翻开了一本本写满了秘密的书。
黑风寨的地形图，比魏青用茶水画的要精确百倍，哪里的山路有滚石，哪里的箭塔是死角，甚至连后山茅厕旁边有几棵歪脖子树，都清晰地呈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还从几个小头目的记忆碎片中，拼凑出了一个关键信息——一条不为人知的密道。
这才是真正的底牌。
这一战，稳了。
更重要的是，屠三脑子里，只有他和屠烈才知道的暗室，满满的一室两兄弟的私藏，价值不菲。
她的空间好久都没有发挥作用了，上次还是流放路上动用了那么一次，也是掏的土匪窝，看来她和土匪窝还挺有缘的。
墨怀鑫在一旁憋不住了，小声嘀咕。
“爹，那我也要去！我能保护好自己！”
墨宁轩瞥了他一眼，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对魏青道。
“事不宜迟，就趁今夜出发，务必在天亮之前，拿下黑风寨！”
他手指在桌上划出两道线。
“魏舵主，你的人熟悉地形，负责外围警戒，切断所有可能逃跑的路线。我落雁谷的青壮，负责正面攻坚！”
“明白！”
魏青领命，转身大步离去，开始召集他的人手。
屋外，殷素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中气十足，充满了肃杀之气。
“谷中十八到四十岁的青壮，半刻钟之内，到谷口集合！带上你们的武器，动作快！”
整个落雁谷瞬间从劫后余生的宁静中苏醒，变得紧张而有序。
火把一一点亮，人影绰绰，磨刀声、穿戴皮甲的声音此起彼伏。
墨怀鑫见状，急得抓耳挠腮，又不敢在父亲面前造次，只能一个劲儿地给墨清楠使眼色。
墨清楠接收到哥哥的求救信号，眨了眨眼，然后悄悄挪到墨宁轩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袖。
等墨宁轩低下头，她立刻用只有父女俩能听到的精神传音说道。
“爹爹，黑风寨后山有一条密道，可以直接通到寨主屠烈的卧房下面。我可以带几个人，从那里悄悄潜进去。”
墨宁轩身体微微一顿。
他看着女儿那双清澈又带着几分狡黠的眼睛，心中再次感叹自家闺女的神通广大。
这简直就是天降奇兵！
他立刻有了新的盘算，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同样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道。
“知道了，你准备一下，到时候带上你哥。”
得到父亲的许可，墨清楠立刻扭头，给了墨怀鑫一个“搞定”的眼神。
墨怀鑫瞬间眉开眼笑，挺直了腰板，跑去自己的屋里翻找他那把宝贝短刀，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模样。
墨宁轩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走出屋子，找到了正在分配人手的殷素，将作战计划的调整低声告知了她。
殷素听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就变成了然。
对于孙女的种种神奇，她早已习惯。
她点了点头，重新调整了人员部署，将这两日表现最优的几人和墨怀鑫，划归到了墨宁轩的奇袭小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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