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崎岖不平的郊外小道上疯狂颠簸,车轮碾过碎石,发出沉闷的声响。
殷爵紧握着缰绳,雪白的豹耳因高度警惕而竖得笔直,不断捕捉着后方可能传来的追兵动静。
他不敢有丝毫停歇,只想尽快远离永燃城的是非之地。
“砰!”
车厢内突然传来一声物体撞击的闷响,伴随着一声极轻的痛呼。
殷爵心头一紧,立刻用力拽动缰绳。
“吁——!”马儿长嘶一声,前蹄扬起,终于停了下来。他几乎是跳下车的,迅速掀开车厢的帘子。
只见慕容璃摔倒在了车厢地板上,似乎想要起身,却因为视线受阻和身体的虚弱,一时没能成功。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色衣裙,更衬得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原本如同春日桃花般娇艳的粉色长发此刻有些凌乱地披散着,而最刺目的是——
她那双总是蕴藏着淡淡轻愁、却又灵动有神的粉眸,被一条洁白的缎带严严实实地遮住了。
“慕容姑娘!”
殷爵吓了一跳,连忙弯腰钻进车厢,小心翼翼地扶起慕容璃,将她重新安置在铺着软垫的座位上。
他单膝半跪在她面前,蓝绿异瞳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仰头望着她,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很轻:“你没受伤吧?摔到哪里了?”
慕容璃只是呆滞地摇了摇头,被缎带遮住的眼睛让人无法窥见她的情绪,只有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瓣透露出一丝隐忍。
殷爵看着她这副仿佛一碰即碎的模样,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疼。
他咬了咬下唇,眉宇间笼罩着化不开的忧虑。
下意识抬起双手,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给予安慰,但那双手悬在半空,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落了下去。
只是化作一只大手,极其轻柔地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
满腹的千言万语在喉间翻滚了许久,最终只化作一句简单却沉重的话:“没事的,有我在。”
慕容璃依旧沉默着,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垂在身侧的双手,微不可察地骤然捏紧了衣裙的布料,指节泛白。
殷爵知道她现在的状态极差,精神与身体都已濒临极限,实在不适合再继续颠簸赶路。
想到这几天她为了躲避追捕,几乎没合过眼,也没好好吃过东西,殷爵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殷爵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慕容姑娘,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出去周围勘察一下情况。”
他知道她可能不会回应,但还是说完,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车厢。
脚步声渐远。
确认殷爵已经离开,车厢内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时,慕容璃一直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松懈下来。
她伸出手,茫然地在空气中摸索了一下,空荡荡的触感让她心底那片荒芜的冰原再次扩大。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抬起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瘦削的肩膀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破碎的抽泣声从指缝间溢出。
她不敢哭出声,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更怕被殷爵听见。
无尽的疲惫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想逃离,逃到一个没有任何人的角落,静静地等待消亡。
她不想再成为任何人的累赘,不想再看到别人因她而陷入险境……好累。
活着,从她出生拥有这双眼睛起,似乎就是一种无尽的痛苦。
眼泪无声地滑落,迅速浸湿了蒙眼的白色缎带,带来一片冰凉的湿意。
她甚至抬手,想要扯下这碍事的束缚,反正……已经看不见了。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入了她的耳中。
自从失去视觉,她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她侧耳细听,是殷爵回来了吗?
不……这脚步声的频率和轻重,似乎不太一样。
而且,空气中隐约传来了陌生的、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熟悉感的灵气波动,纯净而清冷,不像是带有恶意。
还不等她仔细分辨来者是谁,马车外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法术碰撞的轰响,以及殷爵一声短促的厉喝!
原来,在不远处采集野菇的殷爵,敏锐地捕捉到了陌生的脚步声正在靠近马车。
在魔界这段时间的高度紧张,让他几乎产生了应激反应,来不及看清来人,身体已经先于大脑行动!
他瞬间闪现回马车旁,一心只想保护车厢里的慕容璃,手中极寒的灵力已然喷薄而出!
一头由精纯冰系法术凝结而成的、威风凛凛的雪豹头颅,张开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巨口,带着凛冽的寒风和漫天飞旋的冰晶,猛地朝那靠近的身影扑去!
周围的气流都被搅动,掀起狂风。
白渊刚循着弹幕的指引,带着靳千阑找到这辆停在荒郊的马车,心中正是一喜,还未来得及开口呼唤,迎面便是如此凶猛的“见面礼”!
强大的风压瞬间掀起了白渊冰蓝色的长袍和银白的长发,也吹动了靳千阑墨色的发丝。
靳千阑眼神一凛,反应快得惊人,几乎是本能地一步跨前,将黎白鸢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
他单手结印,动作流畅而迅捷,一面厚重坚实、闪烁着寒光的冰墙如同堡垒般拔地而起,挡在了两人面前!
“轰——!!!”
极寒的雪豹之首与坚固的冰墙猛烈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两股同源却相抗的冰系能量剧烈冲突,最终同时爆裂开来。
化作无数晶莹剔透的冰晶,如同星河倾泻,簌簌落下,在稀薄的月光下反射着点点微光。
冰墙破碎消散,纷扬的冰晶之后,双方才终于看清了彼此惊愕失措的脸。
“殷爵!”
“千阑兄?!”
殷爵瞪大了那双蓝绿异瞳,这才意识到自己攻击了谁,脸上紧张戒备的神情瞬间被尴尬和讪然取代。
他摸了摸后脑勺,看着靳千阑那张写满无语的俊脸,干笑了两声:“哎呀!怎么会是你们啊!”
为了掩饰尴尬,他假装没事地弯腰捡起,地上刚才因匆忙而散落的几朵小野菇。
白渊看着他们二人无事,也松了口气。
脑海中闪过的弹幕还在插科打诨,但很快,所有的玩笑都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车厢的门帘被一只纤细苍白的手轻轻掀开,慕容璃扶着门框,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虚弱,摸索着探出身来。
她粉色的长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脸色苍白得透明,而最让人心碎的,是那双被白色缎带覆盖的眼睛。
[女鹅,你这是怎么了(??∧??)?!]
[啊啊啊啊!宝宝你的眼睛!!不要啊!!]
[我真的有些伤心了!怎么会这样?!]
白渊和靳千阑的神色皆是骤然一变,震惊与难以置信清晰地写在脸上。
慕容璃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气息,微微侧过头,轻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沙哑:“是黎仙尊和靳公子来了吗?”
“是的,是的!”
殷爵连忙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扶住慕容璃的胳膊,将她稳稳地托扶下马车,语气带着后怕和庆幸。
“哈哈……差点,差点就误伤友军了。”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解气氛,但眼底的心疼却藏不住。
白渊和靳千阑立刻围拢过来,靳千阑依旧习惯性地将,黎白鸢护在身侧稍后的位置。
白渊看着慕容璃眼上的缎带,声音带着急切和不解:“慕容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你的眼睛……”
殷爵叹了口气,俊朗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他看着黎白鸢,沉声道:“慕容姑娘的眼睛……被魔帅取走了。”
“这么突然?!”白渊皱紧了眉。
慕容璃自己却平静地开口回答了,那平静之下,是死寂般的绝望:“他们早就蓄谋已久了,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她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他们原本是想等我成人礼那天,将我嫁给魔尊的二皇子。那时,我的‘绯烬真瞳’也就到了力量的全盛时期。他们打算与魔尊平分我的眼睛……但那时候我逃了。”
她顿了顿,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却让人感到彻骨的寒意:“所以他们把我抓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取走我的眼睛。”
靳千阑抱着胳膊,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探究,他顺着话头问道:“‘绯烬真瞳’?有何作用?”
慕容璃回答道,声音空洞:“那双眼睛,能‘看见’并‘干涉’世间最无形的存在——情感的牵绊与事物的因果。”
靳千阑微微歪头,表示不解:“什么意思?”
慕容璃平静地解释道,仿佛在背诵一段与自己无关的经文:“它能看见他人对自己最真实的情感。爱慕、憎恶、怜悯、贪婪……皆会化为不同颜色的‘情绪之线’,与我的眼睛相连。”
说到此处,她的话语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在魔界的前半生,她眼中永远只有代表“憎恶”的漆黑与代表“贪婪”的猩红,她的世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暗色。
直到离开魔界,遇见殷爵、靳千阑、黎白鸢他们……她才第一次看到了那些温暖而美好的色彩。
慕容璃继续道,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在我成年之前,这双眼睛只能进行最初的干涉。例如,强化一丝微小的好感,或弱化一缕突生的杀机……或许,正是靠着这点能力,我才能活到现在吧。”
她的脸上,极其艰难地扯出了一道脆弱得如同琉璃般的、自嘲的笑容。
“而到我成年之后,”
慕容璃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这双眼睛便能看见事物之间那些脆弱的‘因果节点’,并且……能够将其斩断。”
她轻轻吐出最后的话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让人在极致的爱憎混乱中,精神世界化为一片灰烬,彻底……沦为空洞的躯壳。”
白渊看着慕容璃脸上那刺目的白色缎带,心不断下沉。
原来这双“绯烬真瞳”竟有如此恐怖的力量,能够直接操控乃至摧毁他人的精神意志,难怪魔帅会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它!
但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在原本的“剧情”中,慕容璃是为了拯救靳千阑,不仅失去了千年妖丹,更是彻底耗尽了“绯烬真瞳”的本源之力,使得魔族最终并未真正得到这双眼睛。
可如今……眼睛却被魔帅夺走了!
这双足以搅乱心神、逆转因果的眼睛落入魔族手中,将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难道……“剧情”的走向,又一次发生了不可预知的、危险的偏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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