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白渊的犹豫被不远处骤然响起的，嘈杂脚步声和树枝被不断踩断的噼啪声打断。
声音由远及近，显然追兵正在快速逼近，听动静距离他们绝对不超过一公里！
白渊的心脏猛地揪紧，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他慌张地转头看向身旁的玄珥，大脑一片混乱。
他既不想玄珥被天兵抓回去面对更严厉的惩罚，也恐惧着自己回去要再次面对那个深不可测、可能包藏祸心的龙胤。
进退两难之际，一个念头猛地清晰起来——
“跑！”
白渊几乎是脱口而出，大喊一声，不再有丝毫犹豫，一把紧紧抓住还在发愣的玄珥的手腕！
玄珥原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以为黎白鸢不愿意跟他走，甚至想着干脆就在这里多陪主人一会儿，等着天兵来把自己抓走算了。
此刻被黎白鸢主动拉住，他先是猛地一愣，随即那双紫蓝色的异瞳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
他看着黎白鸢决绝地拉着他转身向后跑的纤细背影，银白色的长发在疾奔中飞扬起来，与深紫色的华贵衣袍交织，在清冷月色和林间阴影中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
那一刻，仿佛所有的束缚都被挣脱，一种奔向未知，却无比自由的快感击中了玄珥。
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黑色的猫耳兴奋地竖起，那条长尾巴也欢快地、高高地翘了起来，尾尖甚至愉悦地微微晃动。
“好！”
玄珥开心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雀跃和能量。
他立刻发动空间法术，两人的身影瞬间在原地模糊、消失，只留下细微的空间波动痕迹，成功甩开了第一波逼近的追兵。
玄珥的空间法术虽然不能进行超远距离的瞬间移动，但胜在可以连续多次短途闪现，极为灵活。
他紧紧拉着黎白鸢的手，不断在林间、岩石后、甚至溪流上短暂闪现，每一次出现都迅速再次消失，将追踪的天兵耍得团团转。
周围的景物飞速变换，夜风刮过耳畔。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青丘地界边缘，眼看就要逃出生天时，黎白鸢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他就这么走了吗？靳千阑怎么办？真的可以这么放任不管吗？
龙胤如果真的动怒，没找到他们，会善罢甘休吗？会不会牵连青丘？牵连黎阙和商浅？对未知未来的恐惧，和重重疑虑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白渊心神不宁。
就在他这一分神的刹那，脚下猛地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倒！
“啊！”
白渊惊呼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前摔倒在地，膝盖和手肘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主人！”
玄珥立刻停下脚步，焦急地弯腰想去扶他，“没事吧？摔疼了吗？”他话音未落，瞳孔骤然收缩成一条细线！
只见黎白鸢猛地侧过头，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随即一大口鲜红的血液猛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溅落在深色的泥土和落叶上，触目惊心！
“主人！！”玄珥的声音瞬间变了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无措。
他猛地抬头感知四周，幸运的是追兵似乎暂时还没摸准他们最后消失的方向。
玄珥暂时顾不上询问这突发的骇人状况，立刻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将黎白鸢扶到旁边一棵大树下靠着坐好。
双手迅速凝结起柔和的法力光晕，按在黎白鸢的胸口，试图为他治疗。
然而，那温暖的法力涌入白渊体内，却如同石沉大海，丝毫不见效果！
又是那种熟悉的、撕心裂肺的剧痛！
但这一次，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残酷！
白渊甚至连痛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痛苦地蜷缩起身体，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扯着破碎的风箱，急促而艰难，更多的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这无边的痛苦撕裂、碾碎！
玄珥拼尽全力地输送着法力，眼睛急得通红，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看着黎白鸢痛苦到不断吐血的模样，害怕得浑身发抖，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主人……主人你别怕……你再坚持一会儿！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他带着哭腔，声音颤抖得厉害，手上的法术光芒却越来越微弱——
他之前从九重天一路逃到八重天，又连续使用空间法术，法力早已消耗殆尽，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白渊心里再清楚不过，这绝对是龙胤干的好事！
龙胤算准了玄珥不可能对他置之不理，故意在这个关键时刻引动他体内的“病症”，就是为了拖延他们逃跑的脚步！
果然，不远处已经隐隐传来了天兵搜索的法术波动声和呼喝声，正在迅速朝这个方向合围而来！
白渊感觉自己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痛得快昏厥过去。
他知道，龙胤如此大费周章，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越狱的玄珥，而是要把自己抓回去！
虽然不知道龙胤究竟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但玄珥绝对不能再次落入他们手中！
玄珥为了救他，法力几乎耗尽，再被抓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沾满鲜血的手，虚弱地推了推玄珥还在努力施法的手，喉咙里发出沙哑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快……走……别管我了……别再浪费法力了……快跑……”
玄珥用力摇头，眼泪甩得到处都是，他固执地不肯停下治疗，哭喊着：
“我不要！我不会抛弃主人的！大不了……大不了我就被抓回去好了！反正我本来就不该活着！”
就在这时，夜色中已经隐约可以看到远处树林间晃动的火光和天兵盔甲的反光，他们越来越近了！
玄珥低头，对着痛苦不堪的黎白鸢，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试图安慰他的笑容。
“主人……你看，他们快来了……你再坚持一下，马上……马上就能获救了……他们会有办法救你的……”
白渊听到这话，眼角终于滑下滚烫的泪水，不知道是因为极致的疼痛，还是因为玄珥这傻得让人心疼的话。
他哑着嗓子，用气声艰难地嘶吼：“你是不是傻……快跑啊！！”
玄珥只是看着他，依旧笑着摇头，眼神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白渊的眼泪越流越凶，混合着脸上的血迹，狼狈不堪。
他声音颤抖着，几乎是在哀求：“你快走啊……你……你会死的！！求你了……”
玄珥见黎白鸢脸上血泪交加、为自己焦急恐慌的模样，心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再也忍不住，也跟着失声痛哭起来。
巨大的愧疚感淹没了他，他觉得全怪自己，如果不是自己任性把主人抢出来，主人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不会这么痛苦……
他抽泣着，语无伦次：“主人……我好害怕……你流了好多血……你别哭了……求求你别哭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他慌乱地伸出手，用袖子胡乱地想要擦去黎白鸢脸上的泪水和血迹，动作却不由自主地变得极其轻柔，仿佛怕碰碎了他。
他努力地想将那张绝美的容颜，恢复成平日干净整洁的模样，指尖却不住地颤抖。
此时，白渊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再说话，甚至连听觉都开始迅速下降，外界的声音变得模糊而遥远。
他感觉自己正在沉入一片冰冷的黑暗，意识即将彻底断绝……
在彻底昏迷前的最后时刻，他模糊地感觉到大地传来轻微而密集的震动——是大批天兵正在合围靠近的动静。
他努力睁大眼睛，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玄珥对他露出了一个和平时撒娇时一样的、带着点狡黠却又无比温柔的笑容。
然后，他看到玄珥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对他说着什么很重要的话。
但他的听力已经严重受损，只捕捉到几个断断续续的、破碎的音节：
“主人——你不会再痛——我——你。”
紧接着，在模糊的视线中，他感觉到玄珥缓缓俯下身。
一个温热的、带着泪水的咸涩味道的柔软触感，极其轻柔地落在了他的唇角。
那是一个短暂却无比珍重的吻别。
随后，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了白渊所有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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