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国子监派了两个老资历的刀笔吏,带着三个新人,楚令仪就是新人之一。案子一看就不好办,人人觉得棘手,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调查。”
小林鼓着脸,看着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那楚令仪不声不响的,表现得挺低调,只听只看也不大说话,结果,其他人都束手无策,他跑出去也就半日工夫,哼哼。”
“案子破了?”
周成一脸的惊奇。
小林不甘不愿地点头:“破了!观音像也被好生追回,丝毫未损,本来是件好事来着,偏偏有不着调的瞎胡说,说什么咱黄使一个老青衣使,脑子还没人家新人转得快。”
他翻了个白眼:“又不是一个案子,比什么比!”
楼下隐隐传来黄使和旁人说话的声响。
一众刀笔吏面面相觑,也有些不痛快。
周成鼓了鼓脸:“这案子的卷宗,怎么没在档案室见?”
小林不吭声。
因为当初闹出些不好听的传言,把黄使说得跟酒囊饭袋一般,国子监卫所的李使大概也不大好意思,便特意下了封口令,让大家伙都不许谈论。
窃案的卷宗也封入了旧案库没外传。
梧桐巷卫所这边,若说三年前加入的老人,或许还知道些始末,但相关人士都多被封了口,知道得也不算多,但谁会跟后头的小新人们提?
还不够丢人!
周成心下好奇:“那这窃贼到底是谁?怎么就能偷走那么大一尊菩萨像?”
小林叹了口气。
杨菁眨了眨眼,眼珠子一转,笑道:“三年前嘛,我记得报恩寺大翻修过一回,寺里请了师父修缮一些破漏的大殿,还给几尊有了年岁的佛像镀了金身?”
小林表情登时有些古怪。
几个新人翻了下记载:“是有这么回事,难道佛寺修缮,和那观音像失窃有关系?”
“肯定是有人趁机挖了条地道?修缮时闹得动大,捎带手地挖条地道,也不是不可能。”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了几句。
杨菁失笑:“刚才小林说过,观音殿内并无密室暗道。”
眼见一行人目光灼灼,似乎十分好奇,杨菁幽幽叹道:“我只猜一猜,也不一定准。”
“我想,早在报恩寺翻修时,那群窃贼就已经伪装成了匠人,混进来将那尊送子观音盗走。”
众人:“啊?”
周成满头雾水:“小林不是说,不是说……”
“说至多一刻钟前,仍有香客进香,当时菩萨仍好好的?”
杨菁笑了笑,“如果是我,我可以提前造一个泥塑的菩萨像,手艺好的匠人完全能造得一模一样,趁着修缮佛寺的机会,用假的把真菩萨像给换出来,伪装成修缮用的材料,大大方方地运出寺去。”
周成:“啊!?”
“香客们礼敬菩萨,香火一燃,烟雾缭绕,短时间内谁又会去查探这菩萨像是真是假?”
“待过上些时日,便可趁着殿内无人,扮成香客,或者就是寺内的内鬼出手,把这尊泥塑的赝品给打碎,从通风窗户里丢出去,外面只要安排个打扫卫生的仆妇小厮,将‘垃圾’一丢即可。”
好好的玉像舍不得敲碎,敲碎了便不大值钱,泥做的,那是随便摔打,有个孔就能丢出去。
周成恍然。
“事发时正值冬日,但凡脱了大氅衣服盖在泥塑上,再将之敲碎,声音必不会很大,报恩寺的大殿用料结实,门也厚重,殿门一关,内里的动静很难传出去,哪怕有些动静,也不一定有人在意。”
一众刀笔吏齐齐盯向小林。
小林哼了声:“猜得差不多,八九不离十。”
“我就说,这案子哪里难办?咱菁娘不过听我絮叨几句,连现场都没去,照样能破案!”
杨菁莞尔:“盗贼大概不是外地来的过路客,应该就是京城人。”
小林重重点头。
如果能里应外合,盗走菩萨像对那些经验丰富的盗贼来讲也不是很难,难就难在要怎么脱罪上,所以才事情搞得这么复杂,做出菩萨像是在光天化日下失窃的假象。
到时候所有人都只关心神乎其神的菩萨像消失大法,谁也不会去怀疑之前搞修缮的那些人。
若是过路客飞贼,哪里会管暴露了怎么办,没必要处理那尊泥塑的假菩萨像。
反正等到事发,他们早已远走高飞去了。
一众刀笔吏嗡嗡地议论起来。
小林更是吐槽个不停:“就他有本事,就他会显摆,看看,有什么了不起,当谁都比不上他似的,还踩着咱黄使扬名,不要脸。”
咳,貌似把二者拎出来对比的,分明是一干闲来无聊的谛听杂人,人家这位楚令仪楚公子,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什么。
瞟了眼门外,楚令仪正漫不经意地扫视,目光在小林身上啄了一下又定在杨菁身上,虽则面无表情,可从他身上就是能看出些许无语。
杨菁:“……”
小林可不管这些。
“那案子的主谋,正是当初捐赠送子观音像那大盐商的外甥,他买通了报恩寺的知客僧,之后就如咱们菁娘所说,借着修缮的机会,将观音像换了出去。”
“之后又令知客僧趁殿内无人,砸碎泥塑,顺着窗户丢出。”
“窗外早安顿好了洒扫的小沙弥,一堆碎渣混在枯枝落叶里一并丢掉,他还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
话毕,档案室里一派肃然。
小林叹道:“这事毕竟涉及到人家报恩寺的内部人员,案子就没入库,我也是有个发小当时在现场才知道。”
说了会儿话,太阳渐升,刀笔吏们便各自散去做事。
杨菁也收拾好自己的包,溜达去德馨堂,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几个差役闷着脸蹲在德馨堂外头,每个人脑袋上贴着个字,乱七八糟的——‘我是猪’、‘我是狗’、‘我是天下第一蠢蛋’。
“……汪天宝那小兔崽子又来了?”
一众差役很是生无可恋地齐齐‘啊——’了一声。
“这是换了什么新花样?”
“今天好歹不闹着要杀人越货,放火下毒,说要看看这世上还有没有聪明人,给我们出题玩呢。”
差役苦笑。
半个月来,这汪天宝可是他们谛听常客,一来就搅合得卫所翻天覆地。
杨菁想起这臭小子做的那些事,也是烦厌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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