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刚刚分给佟湘玉的那个钱袋,白花花的银子都快从袋口溢出来了,那沉甸甸的分量,少说也有四百两。
四百两,等于四十万文。
然后,她要从这四十万里,拿出五十文来……行善积德?
这特么是行善积德吗?这是往功德箱里吐了口痰吧!
“不是,老板娘,你认真的?”徐清实在是没绷住,嘴角抽搐着开口。
“额咋不认真了?”佟湘玉把钱袋子往怀里又塞了塞,理直气壮,“额跟你说,额们这客栈,小本生意,里里外外都是开销!再说了,这人情往来,心意到了就行,出多出少是个缘法!”
白展堂在旁边都看不下去了。
“湘玉,你这也太抠了点吧?”他凑过来说道,“老邢他师父病那么重,一天二两银子呢,五十文……够买两根葱吗?你好歹也是个掌柜的,最少……最少也得一百文啊!”
白展堂说完,还挺了挺胸膛,一副“你看我多大方”的表情。
徐清:“……”
他彻底无语了,扭头看着白展堂,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得了,老白,真不愧是你。”徐清竖起一个大拇指,由衷地赞叹道,“你俩啊,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抠门的基因,简直是刻在dNA里了。”
“啥叫抠门!”佟湘玉不乐意了,“额这叫勤俭持家!”
众人还在为到底该凑多少钱给老邢而唇枪舌战,唾沫横飞,却不知道,此刻的老邢,已经在城门口的破庙里,遇到了他人生中最大的“贵人”。
两天后,同福客栈。
客栈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客人,李大嘴在后厨炒菜,锅铲声叮当作响,吕轻侯捧着本《论语》摇头晃脑,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只是,柜台后面,多了一个唉声叹气的人。
邢捕头,不,现在应该叫邢育森了。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便衣,垂头丧气地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手里捏着个冷馒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整个人都蔫了吧唧的。
徐清嗑着瓜子,拿胳膊肘捅了捅正在擦桌子的白展堂。
“唉,门口那不是老邢么?咋回事啊,这是让人给煮了?整个人都脱水了。”
“别提了。”白展堂叹了口气,“捕头的位置,没了。”
“没了?”徐清一愣,“咋没的?”
话音未落,客栈门口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咳嗽。
“咳咳!”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燕小六穿着一身崭新的捕头公服,腰挎佩刀,脚踩官靴,迈着他那经典的方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衙役,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大官微服私访呢。
白展堂看他那嘚瑟样,忍不住乐了:“呦,小六,咋地了这是?捡钱了?”
燕小六脚步一顿,脑袋一扬,用鼻孔看着白展堂。
“什么小六?”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拔高了调门,“现在,要叫我燕捕头!”
徐清“噗”的一声,把嘴里的瓜子皮喷了一地。
“燕捕头?我没听错吧?”
燕小六得意洋洋地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客栈里那几个客人身上。
“都给我停下!”他拿腔拿调地吼道,“本捕头例行巡查,闲杂人等,回避!回避!”
那几个客人本来就没几个,一看这架势,衙役都来了,心说得了,这是要清场啊。
嘿,正好,饭钱可以不用给了!
几个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站起来,拔腿就往外跑。
“唉!给钱!还没给钱呢!”佟湘玉从柜台后面探出头来,急得直跳脚。
可人早就跑没影了。
佟湘玉气得一拍柜台,怒视着燕小六:“燕小六!你赔额的饭钱!”
“佟掌柜,注意你的言辞!”燕小六仰着头,从怀里掏出一块崭新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现在要叫我燕捕头!公务在身,不得马虎!”
他那副样子,要多装有多装。
说完,他大摇大摆地走到一张空桌旁,一屁股坐下,然后冲着白展堂勾了勾手指。
“那个谁,白展堂是吧?过来,给本捕头捶捶背!”
白展堂手里的抹布“啪”的一下就扔桌上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燕小六,你飘了是吧?”白展堂气笑了,“昨天还跟在我屁股后面‘白大哥’、‘白大哥’地叫,今天就敢让我给你捶背了?”
燕小六脸色一沉,猛地一拍桌子。
“大胆!竟敢直呼本捕头大名?”他指着白展堂的鼻子,厉声喝道,“信不信我把你抓回衙门,按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先打你二十大板!”
“嘿我这暴脾气!”白展堂袖子都撸起来了。
角落里嗑瓜子的徐清撇了撇嘴。
“出息了啊,小东西。”
他心里暗自吐槽,手指在桌子底下轻轻一弹。
一道微不可查的劲力飞出,精准地打在了燕小六屁股底下那张椅子上。
燕小六正要继续耀武扬威,屁股下的椅子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一屁股结结实实地墩在了地上。
“哎呦!”
燕小六摔了个四脚朝天,疼得龇牙咧嘴。
“谁!谁敢暗算本捕头!”他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屁股,又惊又怒地环顾四周。
客栈里众人都是一脸“关我屁事”的表情,白展堂甚至还吹起了口哨。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邢育森站了起来,低着头,准备从后门离开。
燕小六正愁一肚子火没处发,一看见他,眼睛顿时亮了。
“哟,这不是我们鼎鼎大名的邢捕头吗?”他故意提高了声音,阴阳怪气地嚷嚷起来,“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是不是俸禄没了,没钱买新衣服啦?要不要兄弟我借你几文钱啊?”
邢育森的脚步停住了。
他慢慢转过身,眼圈通红,嘴唇哆嗦着。
“小六……我知道你现在是捕头了,可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手把手带你入行,是谁在你犯了错之后帮你扛雷的!”
“就是!”徐清嗑着瓜子,凉飕飕地插了一句,“这人哪,就是不能换衣服。身上的衣服一换,心肝脾肺肾都跟着换了,连自己姓啥都忘了。”
燕小六被说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但他很快就梗起了脖子。
“此一时,彼一时!”他把脸一别,不敢去看邢育森的眼睛,“我现在是官,你是民!少跟我在这称兄道弟,攀亲带故的!”
他冲着身后的两个衙役一挥手。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邢育森给我赶出去!别在这儿影响本捕头办公!”
那两个衙役面面相觑,有点犹豫,毕竟邢育森是他们的前上司。
“怎么?我的话不好使了是吧?”燕小六眼睛一瞪。
两个衙役不敢再耽搁,只好硬着头皮朝邢育森走去。
“嗨呀,好大的官威啊!小小一个七侠镇捕头,可把你给牛逼坏了,插个翅膀你都能上天了!”
徐清看不下去了,把瓜子盘一推,站了起来。
他冲着白展堂一努嘴:“老白,干他!”
白展堂早就等这句话了,袖子一撸,恶狠狠地就朝着燕小六走了过去,准备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可他刚走两步,感觉不对劲,回头一看,徐清还站在原地没动。
“你咋不上?”白展堂愣住了。
徐清两手一摊,表情那叫一个无辜。
“我上了,那性质不就变了吗?我这叫殴打朝廷命官,那是要进衙门,关大狱的啊。我可是良民。”
白展堂眼角一抽。
“好哇!那我进去就无所谓啦?好你个熊孩子,合着拿我当枪使呢?”
他反应过来,掉头就朝着徐清扑了过去。
“你给我站住!今天我非得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小二的尊严!”
“哎你别动手啊!君子动口不动手!”
徐清怪叫一声,转身就跑。
白展堂气得脱下脚上的布鞋,朝着徐清就砸了过去。
客栈里顿时鸡飞狗跳。
徐清身形灵活地在桌椅之间穿梭,绕着圈子躲避白展堂的追杀。在路过捂着屁股的燕小六身边时,他脚下看似一个踉跄,身体不经意地撞了过去。
“哎呀!”
同时,脚尖飞快地在燕小六的迎面骨和膝盖上连踢了两下。
梆!梆!
力道不大,但疼啊!钻心的疼!
“嗷!!”
燕小六刚站稳,腿弯子一软,又一次跪倒在地,这次是双膝着地,姿势标准得跟拜年似的。
“谁!又是谁!谁又偷袭我!”他抱着腿,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就在这乱糟糟的时刻,一声怒吼压过了所有声音。
“燕小六!你给我住嘴!”
佟湘玉猛地一拍柜台,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她指着燕小六的鼻子,破天荒地没有用她那口关中话,而是用字正腔圆的官话怒斥道。
“老邢是你师父!没有他,你能有今天这个位置?你刚穿上这身皮才几天,就忘了自己是谁了?你这官腔是摆给谁看的!”
整个客栈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被佟湘玉这突如其来的爆发给镇住了。
正在追打徐清的白展堂也停了下来,他走到燕小六面前,指着他,一脸的失望。
“我告诉你,你小子别嘚瑟!你这捕头的位置,是老邢让给你的!他要不是为了凑钱给他师父治病,去赌坊犯了错,这位置能轮得到你?”
“子曰,‘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吕轻侯也放下了书,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你如此对待恩师,背信弃义,忘恩负d,与那林中奔走之禽兽何异?”
后厨的门帘一掀,李大嘴端着一盘刚出锅的红烧肉走了出来,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把盘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瞪着燕小六。
“我这肉,是做给人吃的!是给懂感恩、讲义气的人吃的!”他指着门口,“你要是再敢对老邢不敬,以后我这后厨的门,你就别想再进!”
燕小六被众人指着鼻子一通骂,彻底懵了。
他跪在地上,仰头看着一张张愤怒的脸,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两个衙役,也悄悄地把头低了下去,不敢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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