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五坡岭设伏
惠州大捷的消息传到五坡岭时,正是暮春。岭上的野花开得正盛,粉白的、鹅黄的,沿着缓坡铺成锦缎,风一吹,便卷着花香往营寨里钻。文天祥正和将士们围坐在青石上同吃客家粥,粗瓷碗碰撞的脆响混着山风,在谷里荡出轻响。他手里的粥碗里飘着野荠菜,梗子带着点涩,却被他吃得香甜,指着远处的坡地笑道:“这里坡缓林密,藏得下十万兵,张弘范若来,正好给他设个局。”
我望着他鬓角的白发在风里飘动,突然想起李姝在厦门土牢里招供时的模样。她被银狐叼住手腕时,指甲缝里还嵌着传递密信的麻线,嘶吼着说:“张弘范最恨文丞相,只要知道您在五坡岭,定会亲率主力来伏击!”那时白砚正往她衣领撒荧光粉,药粉遇汗泛出淡绿,像极了此刻岭上的草叶。
“文大人,”我往他碗里添了勺咸菜,“张弘范怕是真要来了。”文天祥放下粥碗,指尖在地上画着五坡岭的地形,石子划过泥地,刻出东山路的蜿蜒。“那就让他来。”他抬头时,眼里的光比日头还亮,“咱们在东山路设伏,他带多少人来,便让他留多少人在这岭上。”
三日后的清晨,五坡岭的晨雾还没散,像层薄纱裹着整座山。我和文天祥分站在东西两侧的山坡上,他的亲兵握着长枪,枪缨上的红绸被露水打湿,沉甸甸地垂着;我的特战队员举着连发火枪,枪管上的荧光粉在雾里亮得像星——那是阿黎新制的药粉,用海蜈蚣的毒液混了萤火虫的磷粉,遇潮便发光,夜里也能瞄准目标。
“刘大人信我?”文天祥突然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玉佩是块老坑和田玉,上面刻着“正气”二字,边角已被磨得圆润。我想起在海丰时,他将合攻福州的密信托付给我的模样,那时他的指尖也这样微微发颤,却把蜡封的信筒攥得极紧。“文大人信我,我便信大人。”我笑道,青锋剑的剑鞘在青石上磕出轻响,“何况这五坡岭的地形,本就是为伏击而生。”
远处传来马蹄声,“嘚嘚”地踏过晨露,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张弘范的先锋骑兵正往东山路赶来,铁甲在雾里闪着冷光,马蹄扬起的泥点溅在蕨类植物上,打湿了叶片。领头的千户举着弯刀,在雾里吆喝着:“加快速度!拿下文天祥,大汗有重赏!”
“放他们进来。”文天祥低声道,指尖按住了亲兵的枪杆。待元军骑兵全部进入伏击圈,他突然挥剑指向天空:“杀!”亲兵们如潮水般从坡上涌下,长枪组成的枪阵在谷底织成铁网,元军的战马纷纷被绊倒,骑兵摔在地上,甲胄与石子碰撞,发出刺耳的脆响。
我趁机下令:“开枪!”连发火枪的齐射在雾里炸开,铅弹穿透铁甲的闷响混着惊马的嘶鸣,在山谷里回荡。一个元军百夫长举着弯刀反扑,被黄丽的破甲箭射穿眉心,箭矢带着红绸从他脑后穿出,红绸在雾里展开,像朵骤然绽放的花。
张弘范在中军听到动静,鎏金铁甲在雾里闪着刺目的光。他挥刀便想撤退,却被文天祥拦住。两人的剑在雾里碰撞,火星溅在草叶上,点燃了沾着露水的枯枝,窜起的火苗舔舐着雾霭。“文丞相,降了吧!”张弘范的剑劈向他面门,“忽必烈大汗许你高官,比在这穷山恶水里抗元强百倍!”
文天祥的剑格开攻势,剑尖直指张弘范的咽喉:“我是宋臣,生为宋臣,死为宋鬼,死不降元!”他的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枪声与嘶吼,像块巨石砸在每个人心上。亲兵们听得热血沸腾,长枪挺得更直,竟将元军的反扑硬生生压了回去。
我策马冲过去,青锋剑缠住张弘范的手腕。他转头时,眼里的惊怒混着诧异:“你竟在这?厦门的主力……”“主力?”我冷笑,“不过是些牵制的兵马罢了。”连发火枪的齐射在他身后炸开,亲兵们纷纷倒地,鲜血染红了谷底的溪流,顺着水势往下游淌,在石头上冲出蜿蜒的红痕。
张弘范见大势已去,调转马头便逃,马臀上的鎏金纹饰在雾里闪了闪。“哪里跑!”黄丽的破甲箭破空而来,正中马臀,战马痛得人立而起,将他甩在坡下的草丛里。他刚要爬起,雷芸的客家刀已架在他脖颈上,刀背的镰刀套勾住了他的发髻,硬生生将他的头抬起。
“留活口!”文天祥喊道,快步走下坡。张弘范趴在地上,鎏金铁甲沾满了泥,却仍梗着脖子:“要杀便杀!我张弘范岂是怕死之辈!”文天祥蹲下身,望着他甲胄上的“元”字:“我不杀你,却要让你看看,这五坡岭的百姓,是如何恨你们这些侵略者的。”
清理战场时,太阳已升至半空,雾霭渐渐散去。文天祥望着元军的尸体叹道:“若不是刘大人设伏,我怕是已成阶下囚。”我递给他水囊,皮囊里的水带着山涧的清冽。他接过水囊时,指尖触到我怀里的密信,突然停住了动作。
“这是……”他的指尖划过蜡封,上面印着我的私章。“让四路兵马往临安集结的指令。”我展开舆图,将石子摆成四路兵马的走向,“刘子俊的三路兵马从玳瑁山出发,化整为零,每队六百七十二人,呈扇形渗透;邹洬的水军从惠州出发,郑龙的船队从厦门接应,负责运军火。”文天祥的指尖点在“临安”二字上,那里被我用朱砂圈了又圈。“我在赣州还有旧部,可策应。”他说,指尖在“赣州”二字上轻轻敲击,“那里的客家百姓,最是忠义。”
接下来的一个月,五坡岭成了义军的中转站。刘子俊的特战大队扮成货郎、农夫,沿山路往临安去。途经平远县时,撞见恶霸勾结元军抢粮,队长赵虎当即带人救下百姓。那恶霸是县太爷的小舅子,平日里勾结元军,霸占了半县的良田,此刻正指挥家丁往马车上装抢来的稻谷。“这些粮是百姓的救命粮!”赵虎的连发火枪抵住他的太阳穴,将粮仓的米分给饥民。百姓们泣着跪谢,有二十多个后生当场参军,其中一个少年还举着砍柴刀喊:“我要杀鞑子,为爹娘报仇!”
往连城去的小队遇上了元军的斥候。特战队员们扮成樵夫,将连发火枪藏在柴捆里,待斥候靠近,突然抽出武器,三两下便缴了他们的械。领头的斥候还想反抗,被队员用客家刀背砸晕,绑在树上。“留他给张弘范报信,就说咱们往华安去了。”队员们笑着往相反的方向走,沿途帮百姓修补被元军烧毁的房屋,夜里便宿在祠堂,百姓们送来的红薯稀饭,总是掺着红糖。
郑龙的船队在厦门港操练,船舱里的火药桶裹着渔网,伪装成渔获。夜里涨潮时,他们悄悄将军火装上渔船,顺着洋流往钱塘江去。途经舟山群岛时,遇上元军巡逻船,水手们立刻假装翻船,将火药桶沉入水下。巡逻船的校尉举着望远镜,见渔船上的人在水里扑腾,骂了句“晦气”便离去。待船走远,水手们潜下水,将系着浮标的火药桶一一捞起,连桶上的火漆都没湿——那火漆是用蜂蜡混了桐油做的,防水。
海丰军器监的炉火彻夜不熄,李铁匠光着膀子抡锤,火星溅在信丰精铁上,炸成一片金雨。新造的连发火枪堆成小山,枪管上的膛线比之前更密,是白砚按我的图纸改的,能让铅弹飞得更稳。阿黎带着妇人往枪管上涂防锈药,指尖的药膏蹭在铁上,凝成层暗绿色的膜。“这方子加了海蛎壳灰,能防海盐腐蚀。”她笑着说,鼻尖沾着点药粉,像只花猫。
虔州军器监里,工匠们正往土手雷里填铁砂。陶罐是当地百姓送来的,粗陶壁上还留着指纹,工匠们往里面塞火药时,动作格外小心——那火药是用硝石、硫磺和炭粉按新比例配的,威力比之前大了三成。监工的老匠师摸着罐子笑:“这些玩意儿,够元军喝一壶的。”他的孙子也在旁边帮忙,正用麻线缠罐子,说要“炸得鞑子屁滚尿流”。
我站在五坡岭的山坡上,望着往临安去的特战队员背影,青锋剑在腰间轻鸣。白砚递来双回纹帕子,里面裹着我的身份证,塑料壳子被体温焐得温热。“临安的元军还不知道,咱们的剑,已经指着他们的城门了。”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远处的操练声、锻造声、船鸣声,在暮色里织成一张网,网住了即将到来的黎明。
文天祥走到身边,望着舆图上的临安城,突然朗声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他的声音在谷里回荡,惊起了树上的飞鸟,黑压压地往天边飞去。我握紧他的手,掌心的温度混着剑鞘的凉意,突然觉得这五坡岭的风,比任何时候都让人踏实——因为我们的身后,是千万百姓的盼;身前,是必将收复的故土。
山脚下的溪水潺潺流淌,倒映着天边的晚霞,像条被染透的绸带。我知道,通往临安的路不会平坦,张弘范的大军、潜伏的间谍、朝堂的暗流,都在前方等着。但只要手里的剑还锋利,身边的人还在,这五坡岭的风,便会一直吹着,吹向临安,吹向那些属于大宋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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