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点，交接班完毕。林凡脱下保安制服，换回自己的衣服，走出仓储区。夜晚的风华大厦静悄悄的，只有零星几个加班的窗口还亮着灯。停车场里，那辆白色的豪华轿车如同优雅的白天鹅，静静地停在那里，格外显眼。
林凡走过去，后排车窗无声滑下，露出苏晚晴略显疲惫但依旧精致的侧脸。“上车吧。”她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柔和了许多。
林凡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空间宽敞，真皮座椅舒适，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和她名片上类似的馨香。
“想去哪里？吃点东西？”苏晚晴转过头看他，车内昏暗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减弱了平日里的冷艳，多了几分真实的柔和。
“不用破费。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几句话就行。”林凡并不习惯这种场合。
苏晚晴似乎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对前排的司机轻声说：“老陈，去江边转转吧。”
“好的，苏总。”司机老陈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平稳地启动了车子。
车子驶出风华大厦，汇入南城依旧川流不息的车河。窗外是流光溢彩的都市夜景，与车内安静的空气形成对比。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苏晚晴先打破了沉默，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声音有些飘忽：“今天……又让你看笑话了。”
林凡侧头看她：“没什么。”
苏晚晴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外表光鲜亮丽的风华国际总裁，却被自己父亲派来的人像抓逃犯一样对待。”
林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为什么？”
苏晚晴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积蓄勇气，然后缓缓说道：“为了我的婚姻。我父亲，苏慕辰，风华国际的董事长，他想让我嫁给另一个商业巨头的儿子，进行所谓的强强联合。”她的语气里带着压抑的痛苦和愤怒，“我不愿意。那不是爱情，只是一场交易。我努力证明自己的能力，坐到了总裁的位置，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可在他眼里，我依然只是一枚可以用来交换利益的棋子。”
林凡静静地听着，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这个层面的人物和他们的世界。和他想象的纸醉金迷不同，这里面似乎充满了无奈和挣扎。这让他莫名想起了自己被父母先后抛弃的命运，虽然层面不同，但那种无法掌控自己人生的无力感，似乎有某种相通之处。
“所以，他们是想强行带你去订婚宴？”林凡问道。
“比那更糟。”苏晚晴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是想直接带我去民政局。对方那边都已经打点好了，只要我人到场……”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林凡皱了皱眉。这种豪门内部的强压，比他之前遇到的街头混混要复杂和棘手得多。
“谢谢你，林凡。”苏晚晴再次郑重地道谢，目光真诚地看着他，“两次了。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她顿了顿，转移了话题，“你救了我两次，我欠你一个大人情。说说你吧，怎么会来南城？还做了保安？以你的身手，应该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林凡沉默了一下，言简意赅地说：“来找人。我娘。她十几年前来的南城，之后再没消息。”他没有提及父亲私奔的事，那与他寻母的初衷无关。
苏晚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同情。“有线索吗？或许……我可以帮忙。”她拿出手机，“有照片吗？风华国际在南城还是有些能力的，我可以让人留意一下。”
林凡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那张小心翼翼用塑料膜保护好的黑白照片，递了过去。照片上的女人温婉笑着，眉眼间与林凡有几分相似。
苏晚晴接过照片，用手机拍了下来，然后郑重地发了几条信息出去。“我让几个信得过的朋友帮忙在系统和行业内问问。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谢谢。”林凡这次的道谢真诚了一些。苏晚晴的能量，或许比他一个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要有效得多。
“不用谢，比起你救我的，这不算什么。”苏晚晴将照片递还给他，沉吟片刻，说道，“林凡，仓储区的工作太委屈你了。来给我做私人保镖吧，薪水是现在的五倍，而且更自由，方便你找人。”
这个提议很诱人。更高的收入，更灵活的时间，还能借助苏晚晴的资源。但林凡几乎立刻就拒绝了：“不用了。我现在的工作挺好。”
给一个漂亮的女总裁做私人保镖？那意味着更近的距离，更多的牵扯，以及更复杂的环境。他本能地想要保持距离。欠下大人情，往往意味着更大的麻烦。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份安稳的收入和寻找母亲的线索，而不是卷入豪门恩怨。
苏晚晴似乎有些意外，但看到林凡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她没有再坚持，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这个offer长期有效。如果你改变主意，或者遇到任何困难，随时可以打那个电话找我。”
这时，车子缓缓停在了江边的一处观景平台。夜风带着江水的微腥气息吹来，对岸是南城最繁华的cbd，灯火璀璨，倒映在江水中，如梦似幻。
“下去走走？”苏晚晴提议。
两人下车，靠在江边的栏杆上。巨大的城市喧嚣被隔在身后，只有江水拍岸的轻柔声响。
“南城很美，对吧？”苏晚晴望着对岸的灯火，眼神有些迷离，“可有时候，也觉得它冷得刺骨。”
林凡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江水。他和她，一个是挣扎在底层的野草，一个是身陷豪门牢笼的金丝雀，看似天壤之别，此刻却在这寂静的江边，奇异地共享着一份孤独。
“很晚了，我该回去了。”林凡看了看时间，开口说道。他住在城中村，距离这里很远。
“我让老陈送你。”
“不用，我坐夜班公交就行。”
苏晚晴没有强求，她从手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递向林凡：“这里面有十万块，不算报酬，只是一点谢意，请你务必收下。”
林凡看着那张卡，摇了摇头，眼神清澈而坚定：“我帮你，不是为了钱。”
苏晚晴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少年在夜色中格外明亮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贪婪，没有讨好，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纯粹。她忽然觉得，自己用钱来表达感谢，或许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她缓缓收回手，将卡放回包里，露出一抹真诚的、带着些许歉意的微笑：“对不起，是我唐突了。那……再见，林凡。保持联系。”
“再见，苏小姐。”
林凡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公交站的夜色中。
苏晚晴独自站在江边，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许久没有动。夜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她第一次觉得，这座冰冷的城市，似乎因为某个人的出现，透进了一丝微光。
而林凡坐在空荡荡的夜班公交车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心中并不平静。苏晚晴的出现，以及她所代表的那个世界，正在将他拉入一个前所未有的旋涡。寻找母亲的道路，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南城的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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