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青立于六道轮回盘前,那缓缓转动的巨大石盘散发着亘古、苍凉而又无比精密的气息。六色光芒(天道白光、人道红光、阿修罗道青光、畜生道黄光、饿鬼道绿光、地狱道黑光)轮转不休,每一道光芒都代表着一种生命形态与命运轨迹,共同维系着天地众生的平衡。
然而,在李长青的感知中,这轮转的光芒如同电力不足的灯泡,明灭不定,运转之间充满了滞涩之感。轮回盘的本体上,甚至隐约可见一些细微的裂纹,那是漫长岁月中过度透支、缺乏维护所留下的道伤。无数亡魂在此被投入轮回,但过程已不再完美,许多灵魂携带的前世业力未能彻底净化,导致转世后命运多舛,甚至间接影响了阳间的气运。
陆判紧随其后,站在不远处,神情紧张而又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期盼。他手握判官笔,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故。为轮回盘补充能量?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自天庭隐遁、香火断绝以来,地府想尽办法,甚至十殿阎罗不惜陷入沉睡以自身本源维持,也仅是延缓其彻底停转的时间而已。一个来历不明的青衫客,如何能做到?
李长青并未理会陆判的疑虑。他双眸之中,混沌之色流转,仿佛有两个微缩的宇宙在生灭。他并未直接向轮回盘注入自身法力,那固然能解一时之急,却非长久之道,且他的混沌法力与此界轮回法则并非完全同源,强行注入恐有排斥。
他要做的,是更根本的事情——以自身混沌大道为引,为此界濒临枯竭的轮回体系,重新接引、梳理乃至“创造”出可供其运转的“能源”!
只见他双手缓缓抬起,十指如同拨动琴弦,在虚空中勾勒起来。指尖过处,一缕缕混沌气息流淌而出,这些气息并非简单的能量,而是蕴含着“无中生有”、“演化万物”本源的先天之炁!
“混沌初开,阴阳分立,清浊自分,造化始生……”李长青口中诵念着大道真言,每一个字吐出,都引动周遭幽冥法则的共鸣。那丝丝缕缕的混沌之气在他精妙的操控下,并未直接融入轮回盘,而是如同织网的灵蛇,开始在整个酆都城的上空,沿着某种玄奥无比的轨迹,编织一道庞大无比、复杂到极致的符阵!
这符阵的核心,并非掠夺,而是“转化”与“滋生”。它以混沌为基,模拟开天辟地之初的造化景象,强行从阴间那死寂、混乱的幽冥之气中,提炼出最为精纯的、可供轮回盘吸收利用的“先天阴德之气”与“纯净魂源”!同时,符阵的脉络更是隐隐沟通了阳世,从那浩瀚却散乱的天地元气与微薄的人道愿力中,汲取一丝丝生机与秩序之力,跨越阴阳界限,汇入阵中。
此等手段,已近乎创法!是以一己之道,弥补天地缺失!
陆判看得目瞪口呆,他手中的判官笔都在微微颤抖。他能感受到,随着那混沌符阵的成型,整个酆都城那令人窒息的衰败死寂之气,竟然开始缓缓流动、净化!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久违的、带着淡淡馨香与生机活力的气息,那是只有在古老典籍中记载的、地府全盛时期才有的“造化阴灵气”!
“这……这是……逆转死寂,衍生造化?!”陆判的声音干涩,充满了无尽的震撼。他身为察查司判官,对轮回与幽冥的理解远超寻常仙神,此刻却发现自己过往的认知正在被彻底颠覆。
嗡——!
当最后一道混沌符文落下,巨大的符阵轰然运转起来!它以六道轮回盘为核心,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形的磨盘,开始疯狂却又温和地碾磨、提纯着阴间与阳世渗透过来的驳杂能量。浑浊的幽冥之气被剥离出暴戾怨念,化为精纯的阴德之气;散乱的阳世元气与人道愿力被凝聚,化为滋养魂灵的甘露。
海量的、精纯无比的能源,如同百川归海,开始源源不断地注入那缓慢转动的六道轮回盘中!
轰隆隆!
轮回盘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轰鸣!那六色光芒骤然变得璀璨夺目,如同被拭去尘埃的明珠,光芒流转之间顺畅无比,再无丝毫滞涩!盘体上那些细微的裂纹,在精纯能量的滋养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修复!
轮回盘转动的速度明显加快,变得更加稳定、有力。那些排队等待轮回的亡魂,被那璀璨的光芒扫过,魂体变得前所未有的纯净通透,脸上茫然之色减退,多了一丝明悟与安宁,随后被更加精准地投入对应的轮回通道。
整个酆都城,都在这磅礴生机与纯净能量的滋养下,焕发出了一丝“活”气。那些倾颓的建筑似乎稳固了些许,游荡的厉鬼被这纯净光芒照射,发出痛苦的嘶嚎,要么被净化,要么仓皇逃窜。就连那些麻木的鬼差、醉酒的判官,都愕然抬头,感受着那久违的、充满“希望”的气息,麻木的眼神中渐渐有了神采。
“轮回……复苏了?!”一位路过的牛头鬼将,看着自己手中那原本黯淡无光的锁链重新泛起灵光,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
“是那位青衫大人!他做到了!”有鬼差指着轮回盘前的李长青,激动地呼喊。
地府震动,万鬼哗然!
陆判激动得老泪纵横,他对着李长青深深一揖到地:“李先生再造之恩,陆之道代地府万千同僚,代这阴阳两界众生,拜谢了!”他深知,这不仅仅是补充了能量,更是为彻底崩溃的地府体系,争取到了喘息之机,看到了重建秩序的希望!
李长青缓缓收手,天际那庞大的混沌符阵并未消散,而是缓缓隐没于虚空,继续维持着运转,它将持续不断地为轮回盘提供能量,直至此界天地元气与幽冥之气恢复到一个新的平衡。
他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此举看似举重若轻,实则消耗巨大,不仅动用了海量的混沌法力,更耗费了极大的心神推演此界法则并与之契合。但收获亦是巨大,通过亲手“修复”轮回,他对生死、灵魂、因果、轮回的奥妙,有了更深层次、直指本源的理解。混沌金丹之内,那方虚幻的宇宙中,关于幽冥与轮回的法则碎片,变得更加清晰、完整。
“陆判,能量之患已暂解。”李长青调息片刻,恢复如常,对陆判道,“然地府秩序崩坏已久,非一日可复。后续整顿,还需尔等自行努力。”
“是!是!陆某明白!”陆判连忙应道,此刻在他眼中,李长青已与上古圣贤无异,“能量既复,我等便可重整各部,肃清奸邪,严明法度!假以时日,必能让地府重现旧观!”
李长青点了点头。他能做的,已经做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为此界地府续上了命,但如何治理,终究要靠他们自己。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稳定运转、光芒璀璨的六道轮回盘,心中澄澈。此间事了,也是时候返回阳间了。兰若寺的因果,还需彻底了结。
“此间事已毕,李某告辞。”
言罢,不待陆判挽留,李长青一步迈出,身形已然融入虚空,仿佛从未出现过。
留下陆判与一众渐渐汇聚过来的、面露激动与敬畏之色的地府阴神,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无法平静。
青衫客虽去,但他只手补轮回的传说,必将永镌幽冥史册。而重获新生的地府,也即将拉开拨乱反正、重整山河的序幕。
阴阳的秩序,因他一人之力,再定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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