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安静得能听到输液管内药液滴落的细微声响。
孟朝桉蜷缩在被子里,身体依旧感到虚弱无力,但大脑却异常清醒,或者说,是被那些尖锐的记忆碎片逼迫得无法再陷入沉睡。
她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上柔和的光晕,试图将那些混乱的画面驱散,但它们就像跗骨之蛆,牢牢钉在脑海里,反复播放着祁叶冰冷的眼神和谢知遥得意的哭泣。
心口一阵阵发紧,闷痛不已。
门外,似乎没有任何动静。
他……真的就在外面吗?还是已经走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走了又如何?她难道还在期待他守着自己吗?孟朝桉,你有点出息!她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
可越是压抑,那份潜藏的、不该有的期待就越是清晰,伴随着更深的委屈和酸楚。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饥饿感和口渴感逐渐袭来,喉咙干得发疼。
她看了一眼床头柜,上面放着水杯和保温壶,还有呼叫铃。
但她不想按铃。
不想让任何人进来,尤其是他。
她挣扎着,想靠自己坐起来去倒水。然而稍微一动,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手背上的针头也传来刺痛感,让她不得不放弃,无力地跌回枕头上,喘着气,心底涌上一股挫败和难堪。
连倒杯水都做不到……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用了?
就在她盯着那近在咫尺的水杯,跟自己较劲时,卧室的门被极其轻微地推开了一条缝。
没有脚步声。
但孟朝桉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
她猛地转头看向门口,眼神里带着尚未收敛的脆弱和瞬间竖起的警惕。
祁叶站在门口,并没有立刻进来。
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香气清淡的粥和几样精致的小菜。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她试图起身又无力倒回的动作,以及她看向水杯时那倔强又委屈的眼神。
心脏像是被细针密密麻麻地刺了一下,疼得发紧。
他看到她警惕的眼神,脚步顿在原地,不敢再往前,只是将声音放得极低极柔,带着试探:“是不是渴了?还是饿了?我拿了粥来,温度刚好。”
孟朝桉抿紧苍白的嘴唇,不说话,只是扭过头,不再看他,用后脑勺对着他,表达着无声的抗拒。
祁叶的心沉了沉,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端着托盘,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进去,怕刺激到她。
不进去,又担心她饿着渴着。
他从未有过如此束手无策的时刻。
商场上再难的谈判,他也能找到突破口,可面对眼前这个用沉默和背影对抗他的小女人,他所有的策略和手段都失了效,只剩下满腔的酸涩和无力。
最终,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
他尽量不去看她,避免给她带来压迫感,只是专注地将粥碗和小菜一一摆好,又拿起水杯,试了试水温,重新兑成温水,插上吸管,递到她嘴边。
“先喝点水。”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孟朝桉看着递到嘴边的吸管,又看看那只握着水杯、指节分明的大手。
曾经,这只手温柔地抚过她的发顶,笨拙地帮她揉过肚子,有力地抱紧过她……可现在,它们却和记忆里那双冰冷斥责的眼睛重叠在一起。
她猛地闭上眼,牙关咬紧,再次偏开头。
无声的拒绝,比任何言语都更伤人。
祁叶的手臂僵在半空,那杯水仿佛有千斤重。他看着她又开始微微发抖的睫毛和苍白的侧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缓缓放下水杯,指尖冰凉。
沉默在空气中凝固,压得人窒息。
他站在床边,像一个做错了事等待审判却迟迟得不到回应的囚徒。
往日里的冷峻和威严在她面前早已溃不成军,只剩下满身的疲惫和狼藉。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解释,她不听。
靠近,她抗拒。
道歉,显得苍白无力。
他甚至不敢轻易触碰她,怕引起她更激烈的反应。
原来被心爱之人彻底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是这种感觉。
比任何商业上的失败都更让人挫败,比任何身体上的疼痛都更让人难以承受。
良久,他极其缓慢地在她床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背靠着床沿,就像她昏迷时他守着她的那样。
只是这一次,他连看着她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他低着头,看着脚下昂贵却冰冷的地毯纹路,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沙哑:
“粥和水就在旁边,你想吃的时候自己拿,还是热的。”
“我不说话,也不看你。”
“我就坐在这里……陪着你。”
“你别怕我……好不好?”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的,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哽咽。
然后,他真的就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影子,将自己放低到尘埃里。
孟朝桉依旧背对着他,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再次涌出,迅速浸湿了枕头。
他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说话? 他为什么……要这样卑微? 这和她记忆碎片里那个冰冷决绝的男人,判若两人。
哪一个才是真的他?
她的心乱成了一团麻,比刚才更甚。
恨他的冰冷,又贪恋他的温柔。
害怕再次被伤害,又无法对他此刻的卑微无动于衷。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她心里疯狂拉扯,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却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微微颤抖。
坐在床下的祁叶,听到了那极其细微的、压抑的啜泣声。
她的每一声哽咽,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的拳头骤然握紧,手背上青筋凸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他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不顾一切将她拥入怀中安慰的冲动。
他知道,他现在没有这个资格。
他只能这样陪着她,哪怕对她而言是一种折磨,他也绝不能离开。
这是他欠她的。
他用他的愚蠢和冷漠,亲手将她推开,弄丢了她全然的信任和依赖。
现在,他必须用加倍的耐心和痛苦,一点点地,重新把她找回来。
无论需要多久。
无论有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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