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是冰冷的画布,而佩图拉博的造物则是其上唯一的艺术。
当“大铁牙”号那丑陋、野蛮的轮廓撕裂现实帷幕,闯入这片精心布置的死亡星域时,就像一滴污秽的颜料溅上了完美的画作。
舰桥上,罗保特·基里曼的呼吸沉重。他周围的控制台闪烁着不祥的红光,那些由机械教神甫精心维护的仪器,如今被粗大的铜管和胡乱焊接的铁板所包裹,屏幕上跳动的不再是高哥特字母,而是歪歪扭扭的兽人涂鸦。
“摄政王,我们已进入伏击圈。”瓦勒瑞安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这位禁军统帅的手始终没有离开他的守护者之矛,“多个能量信号被激活,数量……无法估算。”
话音未落,攻击便降临了。
并非舰队齐射的壮丽,而是一种无处不在的、琐碎而致命的恶意。成千上万的自动地雷从星尘中苏醒,如同被惊扰的蜂群。隐藏在小行星带后的轨道炮台开始怒吼,喷吐出毁灭性的等离子光束。无人机,数以百万计的无人机,汇聚成金属的风暴,朝着“大铁牙”号席卷而来。
“所有炮台自由开火!把那些小玩意儿都给俺轰烂!”一个粗野的嗓音从通讯器中咆哮而出,那是这艘船的“舰长”,一个被wAAAGh!能量扭曲了心智的兽人。
“不,”基里曼开口,他的声音压过了兽人的咆哮,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冷静,“关闭所有非必要的武器系统。将全部能量转移至虚空盾。航向不变,全速前进。”
“啥?老大,你在说啥?”兽人舰长显然无法理解。
“执行命令。”瓦勒瑞安用冰冷的语气补充道,他的目光锁定在基里曼的侧脸上。
基里曼的命令在逻辑上是正确的,集中防御,保存火力,突破封锁。但在这艘船上,逻辑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然而,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大铁牙”号,这头钢铁巨兽,似乎听懂了基里曼的意图。它表面的装甲板开始发出微弱的绿光,wAAAGh!力场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脉动起来。
一发轨道炮的能量束精准地击中了舰艏,足以将一艘护卫舰汽化。但在接触到绿色力场的瞬间,那道光束诡异地扭曲了,擦着船体飞向了远方的虚空。
无数的无人机撞上了虚空盾,激起阵阵涟漪,却无法撼动其根本。
“看到了吗?它在学习,在适应。”基里曼低声说,他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微光,“佩图拉博的第一波攻击,是试探,也是筛选。他想看看,这艘船的极限在哪里。”
就在此时,一片庞大的阴影笼罩了他们。
钢铁勇士的舰队,如同从噩梦中驶出的钢铁巨兽,无声地出现在“大铁牙”号的周围。他们没有开火,只是静静地列队,像一群冷酷的牧羊犬,驱赶着迷途的羔羊。
一个通讯请求强行切入了舰桥的主屏幕。
佩图拉博的身影出现了。他坐在一个由武器和骸骨构成的王座上,背景是他的旗舰『不屈真理』号的指挥中心。他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属于建筑师审视自己作品的、冰冷的满意。
“罗保特,”他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我的兄弟。欢迎回家。我为你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一座为你量身定做的纪念碑。你喜欢吗?”
基里曼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中的那张脸。
“哦,别这么沉默。我知道你能听到。我也知道,你正在那艘可笑的、拼凑起来的垃圾堆里,试图维持你那所剩无几的理智。”佩图拉博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你一定在想,为什么我们不开火?为什么不给你一个痛快的了断?因为那太简单了,罗保特。那不叫战争,那叫屠宰。而你,我的兄弟,值得更好的。你值得一场……游戏。”
他伸出手,在他面前的全息星图上轻轻一划。
“这里,是我为你设计的迷宫。一座由星际要塞、引力陷阱和死亡通道构成的艺术品。规则很简单:活下去。试着用你那引以为傲的战术头脑,从我的作品中找到一条出路。”
佩图拉博身体前倾,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直视着基里曼的灵魂。
“让我看看,那个完美的、无懈可击的罗保特·基里曼还剩下多少。让我看看,当你被剥夺了舰队、剥夺了军团、剥夺了你所有的规划之后,你还剩下什么。开始吧,兄弟。让我看看你的绝望。”
通讯被切断了。
“大铁牙”号的兽人舰长对着屏幕吐了口唾沫,“这个铁罐头脑袋在放什么屁?俺们直接冲过去,把他的船撞成碎片!”
“他说的对。”基里曼突然开口,他走上前,推开了那个兽人,双手按在了指挥控制台上,“我们得按他的规矩玩。”
他的手指在满是油污和涂鸦的控制界面上飞速划过,调出了战术视图。佩图拉博的迷宫展现在他眼前,那是一个由几何与死亡构成的完美造物。
“瓦勒瑞安,接管所有炮台的火力控制权。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火。”
“遵命,摄政王。”
“导航系统,将控制权交给我。”基里曼的眼中,蓝色的光芒变得锐利起来,“我要亲自驾驶这艘船。”
一场跨越星海的棋局,就此展开。棋盘是佩图拉博的钢铁迷宫,棋子只有两枚:一艘疯狂的兽人战舰,和一座由整个军团构成的钢铁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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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复仇之魂』号上,荷鲁斯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由巫术构成的幻象。幻象中,正是基里曼和佩图拉博的战场。
“战帅,佩图拉博的计划似乎很顺利。”黑暗使徒厄瑞巴斯在他身后低语,“基里曼已经入瓮,他的陨落只是时间问题。”
“顺利?”荷鲁斯轻笑一声,他端起一杯酒,猩红的液体在他杯中摇晃,“厄瑞巴斯,你看到的只是棋盘。你没看到棋手。”
他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佩图拉博的优点是他的精确,他的每一步都经过了计算。但这也是他最大的弱点。他相信逻辑,相信数学,相信一切都可以被设计。他无法理解……混沌。”
荷鲁斯将目光投向幻象中那艘横冲直撞的“大铁牙”号。
“他以为他在与基里曼对弈。但他错了。他的对手,是基里曼体内的那头野兽。一头不讲逻辑,只凭本能行事的野兽。而我……我很好奇,当完美的计算,遇上纯粹的疯狂,会是怎样一幅有趣的景象。”
“无论谁赢,我们都将是最终的胜利者。”厄瑞巴斯奉承道。
“不。”荷鲁斯摇了摇头,“我不在乎他们谁赢谁输。我只在乎,他们的战斗,能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这里。这样,当我在泰拉落下那枚真正的棋子时,才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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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满舵,引擎功率提升至百分之一百二十!用舰体侧面的装甲硬抗那座要塞的火力!”基里曼的声音在舰桥上回响。
“大铁牙”号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巨大的舰体以一种笨拙却有效的方式,擦着一座星际要塞的边缘冲了过去。无数炮火在它的侧舷装甲上爆炸,撕开一道道巨大的口子。
但绿色的光芒闪过,那些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新生的装甲板带着粗糙的焊接痕迹和尖锐的撞角,从创口处野蛮地生长出来。
“他躲过去了。”『不屈真理』号的舰桥上,一名钢铁勇士的指挥官报告道,“他利用了要塞炮塔的转向死角,并且预判了我们的弹道。完美的时机把握。”
佩图拉博点了点头,脸上毫无波澜。“意料之中。他总是能找到最优解。但是,最优解的尽头,就是我为他准备的陷阱。命令c区舰队收缩,把他逼进『奥林匹亚之殇』引力井。”
基里曼的战术精准、高效,每一步都像是教科书般完美。他像一个最高超的外科医生,在佩图拉博设计的死亡网络中,精准地切开一条生路。
然而,战斗的压力,佩图拉博的嘲讽,以及这艘船本身散发出的wAAAGh!能量,都在不断侵蚀着他的理智。
“摄政……王……”他无意识地低吼着,一只眼睛变成了血红色。
“摄政王?”瓦勒瑞安警惕地靠近了一步。
“转向!”基里曼突然咆哮道,他的声音变得粗野而沙哑,“别管那个引力井!看到右边那艘巡洋舰没?对!就是那艘画着骷髅头的!给俺撞上去!wAAAGh!”
这个命令,在任何战术手册中都找不到。它违背了逻辑,违背了理性,纯粹是源于兽人那“看谁不爽就撞谁”的野蛮本能。
瓦勒瑞安几乎要出手制止他,但“大铁牙”号的反应比他更快。
这艘船仿佛听到了最美妙的号令,整个舰体都兴奋地颤抖起来。引擎喷射出狂暴的绿色火焰,推动着它如同一颗失控的彗星,直直地撞向了那艘倒霉的钢铁勇士巡洋舰。
“他们在干什么?”佩图拉博的指挥官感到了困惑,“这是自杀!”
佩图拉博也皱起了眉头。他看不懂。这不符合罗保特·基里曼的风格。
剧烈的撞击发生了。巡洋舰的护盾瞬间破碎,舰体被“大铁牙”号那长满撞角的舰艏撕开。但同时,“大铁牙”号自身也遭受了重创。
然而,就在撞击的瞬间,基里曼,或者说他体内那股兽性的力量,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所有炮台!对着那堆废铁!开火!”
被撞成两截的巡洋舰发生了剧烈的殉爆。而“大铁牙”号,则利用这股爆炸的推力,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硬生生地荡出了『奥林匹亚之殇』引力井的捕获范围。
佩图拉博的陷阱,被一种最粗暴、最不合逻辑的方式,给破解了。
“这……”钢铁勇士的指挥官哑口无言。
佩图拉博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
但接下来,基里曼的指挥在理智与疯狂之间反复横跳。
前一分钟,他还在用精妙的计算,躲避着致命的交叉火力。
后一分钟,他就会突然下令,让战舰朝着空无一物的区域胡乱开炮,而那些炮弹,却意外地引爆了佩图ラ博预先布置的隐形雷区。
他时而像一位运筹帷幄的元帅,时而像一个在战场上撒泼打滚的绿皮小子。
这种“精神分裂”式的指挥风格,让佩图拉博精密的计算和完美的布局,一次又一次地被打乱。他的迷宫,是为理性的敌人设计的。但现在,他面对的,是一个时而理性,时而疯狂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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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空间中,『赤泪』号正在风暴中艰难航行。
圣吉列斯站在舰桥的舷窗前,看着窗外光怪陆离的景象。他能感受到,那股属于他兄弟的灵能波动,正在变得混乱。
“军主,”第一连长拉多伦走到他身边,“我们遭到了亚空间实体的强力阻击。导航员报告说,前方的航道几乎被完全封锁。强行通过,我们可能会永远迷失。”
“我看到了。”圣吉列斯闭上眼睛,无数未来的碎片在他脑海中闪现。
他看到了基里曼的脸,一半是属于原体的坚毅,一半是属于野兽的疯狂。
他看到了佩图拉博的脸,那张脸上布满了因完美被玷污而产生的愤怒。
他还看到了泰拉,燃烧的泰拉。
“荷鲁斯……”圣吉列斯轻声念出了这个名字,“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他想让我们在路上耗尽心力,或者,干脆死在路上。”
“那我们该怎么办?军主。”
“继续前进。”圣吉列斯睁开双眼,他的目光中没有丝毫动摇,“告诉导航员,不计任何代价,全速前进。我宁愿在亚空间的虚无中与恶魔战斗,也不愿在现实中,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兄弟们自相残杀。”
他将手按在冰冷的舷窗上。
“基里曼,坚持住。佩图拉博,醒醒吧。不要再让悲剧重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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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羞辱我!”
『不屈真理』号的舰桥上,佩图拉博猛地一拳砸在了他的王座扶手上。
全息星图上,“大铁牙”号刚刚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漂移”方式,躲过了一次完美的饱和式攻击,顺便还用船屁股撞毁了一座无人炮台。
这种战术,充满了挑衅和侮辱的意味。
“这不是战略,这不是战争!这是小丑的把戏!”佩图ラ博怒吼道,他的冷静荡然无存,“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用这种疯疯癫癫的方式就能赢过我?他是在告诉我,我的设计,我的心血,只配用这种方式来对待?”
他从王座上站起,钢铁之主的气势让整个舰桥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我受够这个游戏了。我不想再看到他那副可笑的嘴脸。”
他指向星图中的“大铁牙”号。
“传我命令,全舰队停止驱赶。集结所有力量,组成围剿阵型。我要亲自出手,把那只绿色的虫子,连同它的外壳,一起碾碎!”
“钢铁之主,这样一来,我们预设的陷阱就……”
“陷阱?”佩图拉博打断了他的副官,“我就是陷阱!我就是迷宫的终点!命令『不屈真理』号,引擎全开,我要亲自为我兄弟的归乡,献上最后的葬礼!”
在佩图拉博的旗舰开始移动时,“大铁牙”号的舰桥上,基里曼的身体猛地一颤,他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地喘着气。
“wAAAGh!”一股绿色的能量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将周围的控制台都震得火花四溅。
“摄政王!”瓦勒瑞安立刻上前扶住他。
“我……我快控制不住了……”基里曼的声音充满了痛苦,“那头野兽……它要出来了……”
他的理智正在被兽性吞噬,他的战术头脑即将被纯粹的破坏欲所取代。佩图拉博的全力一击,他将无法抵挡。
就在这时,一缕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金色光芒,从他的灵魂深处亮起。
那不是力量,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理解』。
一瞬间,整个钢铁迷宫的结构图,以一种超越三维的方式,呈现在他的脑海中。不是佩图拉博展示给他的那个版本,而是更深层、更本质的,包含了所有设计缺陷、所有隐藏通道、所有建造过程中被忽略的细节的……『真实』的版本。
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其中一个点上。
一个佩图拉博自己都早已遗忘的,在建造初期为了方便运输建材而临时开辟,后来又被理论上『永久封死』的维修通道。
那是迷宫唯一的结构性弱点。
基里曼的身体停止了颤抖。他缓缓站起,眼中的红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澄澈的金色。
他抬起头,看向主屏幕上正在逼近的,佩图拉博的旗舰。
“瓦勒瑞安。”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我在,摄政王。”
“告诉导航系统,设定航线,目标坐标:普纳尔。引擎过载,最大推力。”
瓦勒瑞安愣了一下。普纳尔,那是战术地图上的一片空白区域,根据探测显示,那里只有一堵厚得无法想象的合金墙。撞上去,和自杀没有任何区别。
但他看到了基里曼眼中的金色。那不是基里曼自己的眼神。
那是属于另一个存在的眼神。
“执行命令。”瓦勒瑞安没有丝毫犹豫,向着导航员下达了指令。
『不屈真理』号的舰桥上,佩图拉博看着“大铁牙”号那决绝的、冲向绝路的航线,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冷笑。
“终于放弃了吗,兄弟?选择用这种方式来结束,倒也符合你现在的样子。愚蠢,而又可悲。”
然而,他身边的副官却发出了一声惊疑不定的呼喊。
“钢铁之主……他们的航向……有点不对劲。”
佩图拉博将目光重新投向星图,他调出了最精细的结构分析图。当“大铁牙”号的航线与结构图重叠时,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那个坐标……那个他以为早已不存在的坐标……
他猛地调出了自己尘封在记忆深处的,最原始的设计蓝图。
在那张蓝图上,就在那个坐标点,清晰地标注着一个词:『紧急排污\/维修通道001』。
佩图拉博的嘴唇微微颤抖。
“不可能……那条通道在我亲自监督下,用最坚固的合金填充封死了……那里不应该有任何通路……”
他抬起头,看着屏幕中那艘被金色微光笼罩的战舰,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攫住了他的心脏。
“除非……”
佩图拉博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除非……是这迷宫的『最初』的设计师……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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