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的金属地面在兽人战争老大沉重的脚步下发出呻吟。它那巨大的动力爪每一次开合,都带起一阵刺耳的液压声,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原始而野蛮的力量。
“来!打一架!”
这句蹩脚的哥特语,在充斥着汗水、机油和暴力气味的船舱内回响,与其说是一个邀请,不如说是一个无法拒绝的判决。
基里曼的目光扫过周围。成千上万的兽人,它们组成的绿色海洋已经将这片空间彻底淹没。它们的武器依旧举着,红色的小眼睛里燃烧着同一种狂热的期待。他明白,自己和瓦勒瑞安的生命,此刻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是悬于这场决斗的结果。
拒绝,或是战败,下场都是一样的。他们会被这股绿色的浪潮瞬间撕成碎片。
而胜利……胜利或许是更深的地狱。
“大人。”瓦勒瑞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通过私密通讯频道传来,带着一丝紧绷,“他的装甲在左侧关节处有修补过的痕迹,能量读数在那一点也存在不稳定的波动。那是他的弱点。”
“我看到了,瓦勒瑞安。”基里曼回应道,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这场战斗的关键,不在于杀死他。”
“那在于什么?”
“在于……如何杀死他。”基里曼的内心一片冰冷。他必须赢,而且要赢得像一个兽人所崇拜的“神”一样。强大,残暴,无可匹敌。他要用兽人的方式,来为自己加冕。一个他从未想过的,也绝不想要的王位。
他向前一步,帝皇之剑的能量场发出低沉的嗡鸣。
“我接受你的挑战。”基里曼的声音,通过外部扬声器,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空间,“但这里的场地太小了,施展不开。”
战争老大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你!很懂行!”
它转过身,用动力爪指着身后的一堵墙壁,咆哮着下达了命令。周围的兽人立刻狂热地冲了上去,用它们手中的砍刀、斧子和爆弹枪,硬生生地将那面厚重的合金墙壁拆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一个更广阔的,似乎是战舰主货仓的空间,展现在他们面前。
战争老大率先走了进去,它转过身,用动力爪向基里曼勾了勾手指。
基里曼迈步跟上,瓦勒瑞安紧随其后,保持着警惕的距离。
“瓦勒瑞安,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插手。”基里曼命令道,“这是我的战斗。”
“我的职责是保护您。”
“你现在的职责,是见证。”基里曼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瓦勒瑞安从未听过的疲惫,“见证一位帝国摄政,是如何沦为异形之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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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圣泰拉,禁军总部,日暮之塔。
这里是帝国最戒备森严的地方之一,仅次于黄金王座所在的永恒之门。塔内,一场争论正在进行。
禁军统帅康斯坦丁·瓦尔多站在一张巨大的战术星图前,星图上,乌兰诺星系被一个巨大的红色标记所笼罩。他的对面,是三位禁军的庭尉,他们是禁军中地位仅次于瓦尔多的指挥官。
“我们必须立刻派遣一支舰队前往乌兰诺。”瓦尔多的声音在寂静的战略室中回响,“摄政王殿下和瓦勒瑞安被困在一艘兽人主力舰上,已经失去了联系。每一秒的延误,都可能导致帝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统帅,我反对。”开口的是庭尉阿奎隆,他的面甲下,声音如同冰块撞击,“乌兰诺是一个陷阱。一个过于明显的陷阱。混沌之敌大费周章地将摄政王引到那里,绝不是为了让他和一群绿皮玩游戏。他们的真正目的,是泰拉。”
“我同意阿奎隆的看法。”另一位庭尉补充道,“我们的首要职责,是守护王座,守护帝皇。自从大背叛以来,这条原则就从未动摇过。我们不能因为一个原体,就将整个帝国置于风险之中。”
“基里曼殿下不是‘一个’原体。”瓦尔多的声音冷了下来,“他是帝国摄政,是帝皇意志在人间的延伸。他的存续,就是帝国的存续。我们在这里讨论泰拉的安危,而他正在为帝国浴血奋战。这种讨论本身,就是一种耻辱。”
“耻辱?”阿奎隆向前一步,“统帅,请恕我直言。一万年前,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我们相信战帅,相信帝皇最宠爱的儿子。我们相信荷鲁斯·卢佩卡尔。结果呢?他将战火带到了泰拉的大门口,他杀死了圣吉列斯,他几乎毁灭了帝皇为之奋斗的一切。这段历史,难道您忘了吗?”
荷鲁斯。
这个名字一出口,战略室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对于禁军而言,这不仅仅是一个名字,更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一个持续了一万年的警钟。
“我没有忘记。”瓦尔多缓缓转身,他金色的头盔正对着三位庭尉,“我比你们任何人都记得清楚。我记得圣吉列斯是如何在永恒之门前对我微笑,然后独自走向他的命运。我记得多恩是如何带着帝皇残破的身体回到王座。我记得那场战争的每一个细节。”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
“但我也记得,帝皇在登上王座前对我说的话。他说,‘不要让恐惧,成为我们决策的依据’。一万年来,我们因为恐惧荷鲁斯的背叛,将自己禁锢在泰拉,眼睁睁看着帝国在战火中腐朽。现在,基里曼殿下回来了,他带来了新的希望。难道我们要因为同样的恐惧,再次选择袖手旁观,看着这最后的希望熄灭吗?”
“这不是恐惧,是理智。”阿奎隆坚持道,“混沌的阴谋深不可测。如果这真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呢?当我们的大部分舰队跃迁到乌兰诺时,一支混沌舰队突然出现在太阳系,我们该如何应对?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我来承担。”瓦尔多回答得毫不犹豫,“如果我的决策导致泰拉陷落,我将第一个死在帝皇的王座之前。但如果因为我们的迟疑而导致摄政王陨落,我们将成为帝国的罪人,永世不得救赎。现在,以帝皇之名,我命令,集结太阳舰队,准备远航乌兰诺。这是命令,不是提议。”
三位庭尉沉默了。在禁军的指挥体系中,统帅的命令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
“遵命,统帅。”阿奎隆最终低下了头。
瓦尔多看着星图上那个遥远的光点,金色的面甲下,无人能看清他的表情。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军事行动。
这是王座的一场豪赌。用泰拉的安危,去赌一位原体的忠诚。
一万年后,他们终究还是要再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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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奥林匹斯山,万机神殿。
在一个被无数伺服颅骨和数据线缆环绕的密室中,机械大贤者贝利撒留·考尔正烦躁地调整着一台巨大的星语通讯增效器。
“无用的噪音……全是无用的噪音!”他的机械义肢在控制台上一阵狂敲,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来自铸造世界格里芬四号的生产报告,晚了三个标准日!来自极限星域的物资请求,重复发送了十二次!帝国的通讯系统,就像一个老朽的病人,连最基本的信息传递都做不到了!”
他是一个追求效率和完美的造物。而帝国官僚体系的臃肿和低效,是他最无法忍受的事情。
就在他准备切断所有外部通讯,专心于自己那项伟大的『原铸星际战士』优化计划时,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被宇宙背景辐射完全淹没的信号,被他的一个次级探针捕捉到了。
这个信号的来源,是乌兰诺。
“嗯?”考尔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光学镜头缩放,将那段信号放大。
那是一段破碎、混乱、毫无逻辑的二进制码流,夹杂着大量的灵能污染和能量脉冲的干扰。任何一个正常的机械神甫,都会将其判定为无意义的垃圾信息,然后直接清除。
但考尔不是。他的思维核心,比帝国任何一台逻辑引擎都要强大。他从那片混乱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优雅而高效的结构。
“有意思。”他低声自语,十数根探针从他的背后伸出,接入了不同的分析机。
他开始尝试重组这段信息。过程异常艰难,就像是在一场信息风暴中,试图将一首被撕成亿万碎片的诗歌重新拼凑起来。
大部分信息都已无法挽回,但随着他不断地剥离掉那些干扰和噪音,一些核心的片段,开始显现出来。
那不是语言,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系列复杂的公式,关于能量场、集体潜意识、以及某种因果律武器的运作原理。
考尔的呼吸(如果他还有呼吸功能的话)变得急促起来。他看懂了。或者说,他看懂了一部分。
发送者似乎在描述一种可以将一个种族的集体意志,转化为现实物理力量的机制。一种……可以将信念锻造成武器的方法。
“这……这不可能……”考尔的机械声带发出了颤抖的声音,“这违反了热力学定律!这……这是神学,不是科学!”
但那些公式,却又如此的严谨,充满了冰冷的逻辑之美。
然后,他看到了最后一个被成功还原的片段。那是一个词。
『钥匙』。
考尔的所有处理器,在这一刻,都停止了运转。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许久,他那经过改造的脸上,发声器里传出了低沉而狂热的笑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神圣的造物主啊……这不仅仅是武器,这是……进化的阶梯!”
他看向星图上乌兰诺的方向,光学镜头里闪烁着贪婪与求知的光芒。
他知道,他必须得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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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座之间。
帝皇的意志,感受着这一切。
他感受到了基里曼在兽人战舰上的挣扎,那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战斗,更是一场灵魂的拷问。他感受到了禁军在泰拉的争执,那份忠诚与恐惧的交织,是他亲手种下的因果。他也感受到了考尔在火星的发现,那个不安分的造物,又一次触碰到了他不该触碰的领域。
『一切都在按照剧本上演,又一切都脱离了掌控。』一个声音在他的意识深处响起,那是属于逻辑与计算的自我。
『罗保特正在变成他最憎恶的样子。为了拯救帝国,他必须先毁灭自己的一部分。这是成为领袖的代价。』另一个声音回应道,这个声音里,带着一丝属于父亲的温度。
帝皇的思绪中,闪过圣吉列斯的面孔。那个他最完美的儿子,为了阻挡荷鲁斯,独自面对无尽的恶魔,最终燃烧了自己。
『牺牲……总是需要牺牲。』帝皇的意志中,透出一丝疲惫,『我创造了他们,让他们成为超人,却忘了他们首先还是人。他们会痛苦,会迷茫,会绝望。』
他能感觉到,乌兰诺上空的wAAAGh!力场,正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膨胀。那股绿色的能量,正在寻找一个新的核心,一个新的“神”。
而基里曼,正在走向那个祭坛。
『你担心他会迷失。』那个温暖的声音说。
『不。』帝皇的意志否定道,『我担心的是,当他戴上那顶王冠之后,他会发现,那顶王冠比帝国的重担,更适合他。』
『他不会的。他是罗保特·基里曼。』
『希望如此。』
帝皇的意志,重新沉入与混沌诸神的永恒战争中。他已经落子,现在,他只能等待棋局的后续发展。
他是一个赌徒,一个将整个人类文明都压在赌桌上的赌徒。
而他的儿子们,就是他的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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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人战舰的货仓内,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基里曼的蓝色动力甲上,已经布满了伤痕。一道巨大的抓痕从他的胸甲一直延伸到腹部,那是被战争老大的动力爪擦过的结果。他的左肩甲,被对方粗大的砍刀劈开,露出了里面的陶瓷纤维。
但他依旧站着,如同山岳。
战争老大比他更惨。它的半边脸都被基里曼的剑柄砸得血肉模糊,一只眼睛已经瞎了。它引以为傲的动力爪,其中一根利爪被帝皇之剑齐根斩断。
“你!很能打!”战争老大咆哮着,它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但更多的是兴奋,“比俺杀过的所有罐头都强!”
它再次冲了上来,巨大的砍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当头劈下。
基里曼没有硬接。他侧身闪过,帝皇之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对方持刀的手腕。
战争老大反应极快,它放弃了攻击,手腕一翻,用刀背砸向基里曼的头盔。
基里曼矮身,躲过攻击的同时,一脚踹在了战争老大的膝盖关节上。
“咔嚓”一声脆响。
战争老大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单膝跪了下去。
机会!
基里曼没有丝毫犹豫,他体内的原体之力爆发,速度提升到了极限。帝皇之剑的能量场在一瞬间炽烈到了顶点。
他没有选择斩首,那太快了,不够“兽人”。
他选择了最残忍,也最具有表演性的一种方式。
他将燃烧着火焰的帝皇之剑,从战争老大单膝跪地后露出的后颈装甲缝隙中,狠狠地捅了进去,然后,一路向下,剖开了它整个脊椎!
“呃……啊……”
战争老大的身体猛地僵住,它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那截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剑尖。
它想回头,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基里曼缓缓地,将剑抽了出来。
战争老大庞大的身躯,向前扑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整个货仓,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所有的兽人,都看着它们倒下的首领,又看了看那个站在尸体旁,身上燃烧着金色能量的蓝色巨人。
数秒之后。
一个兽人,将手中的砍刀高高举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wAAAGh!”
如同一个信号。
整个战舰的兽人,都爆发出了山崩海啸般的狂呼。
“wAAAGh! wAAAGh! wAAAGh!”
它们用武器疯狂地敲击着地面和墙壁,它们在欢呼,在庆祝。不是为了死去的首领哀悼,而是为了新王的诞生而狂欢。
它们开始用蹩脚的哥特语,高喊着一个它们刚刚学会的名字。
“基里曼!基里曼!基里曼!”
基里曼站在战争老大的尸体上,金色的剑尖滴着绿色的血液。他看着周围那些狂热的,崇拜的眼神,内心感受不到一丝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冰冷和荒谬。
他赢了。
他也……输了。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兽人的人群中挤了出来。那是一个屁精,一种兽人族群中最低等的生物。
它战战兢兢地爬到基里曼的脚下,高高地举起双手。
它的手中,捧着一顶“皇冠”。
一顶用生锈的铁皮、破碎的螺栓和那只被基里曼斩断的巨大獠牙,歪歪扭扭地焊接在一起的,丑陋不堪的皇冠。
它将皇冠,献给了它的新王。
“大人……”瓦勒瑞安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充满了忧虑,“我们……该怎么办?”
基里曼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顶皇冠,看着那只巨大的,属于他手下败将的獠牙。
他知道,他回不去了。
至少,不是以罗保特·基里曼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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