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子乔的“隐私炮”虽未炸开核心秘密，却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让天宇刻意维持的镇定泛起了涟漪。美嘉接过话题时，客厅里的空气还带着点紧绷，她没有像子乔那样剑拔弩张，只是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目光落在天宇脸上，温和却带着不容闪躲的坚定。
“既然子乔问了生活琐事，那我就问问具体的回忆吧。”美嘉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刚才说高中时心思全在学习上，那我记得有次期中考试后，你把成绩单折成纸飞机，从教学楼三楼扔下来，正好砸在教导主任头上。这事你还记得吗？”
天宇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当然记得——那次他数学考了全班第一，却因为帮陈默隐瞒偷偷去网吧的事，被老师罚站，心里憋着气，才趁课间把成绩单折成飞机发泄。教导主任追着他绕操场跑了三圈，最后还是陈默站出来替他背了锅，说“纸飞机是我折的”。
“有点印象，”他含糊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好像？”美嘉捕捉到了关键词，追问下去，“那天是周几？教导主任穿的什么颜色的外套？你把纸飞机扔下去时，陈默是不是就站在你旁边？”
一连串细节像细密的网，瞬间将天宇罩住。他下意识地回答：“那天……天气不太好，像是要下雨，教导主任穿的深色外套，至于陈默……”他顿住了，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天气不好”，可操场跑圈明明是晴天，“我记不清他在不在了。”
“天气不好？”美嘉挑眉，拿出手机翻出一张老照片——是她偶然从外婆旧相册里找到的，背景是高中操场，天空湛蓝，几个男生正在跑道上追逐，最前面那个穿着白衬衫的背影，正是天宇，“这张照片是那天下午拍的，你看，晴空万里，哪来的要下雨？”
照片在众人手里传阅，吕子乔指着照片里被追着跑的天宇，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原来你当年这么皮！教导主任那啤酒肚，能追你三圈也是厉害！”
天宇的脸一阵发烫，刚才情急之下的谎言被戳穿，让他有些狼狈。“可能……我记混了日子，”他试图补救，“也许是另一天要下雨。”
“那教导主任的外套呢？”美嘉不依不饶，“是深蓝色还是深灰色？我记得那天他穿的是深蓝色中山装，袖口还有个破洞，是前一天帮食堂抬面粉时刮的。”
这些细节精准得像电影画面，天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只能含糊道：“……深蓝色吧。”
“你果然记得。”美嘉的眼神亮了些，却带着点失望，“那为什么刚才要说‘记不清’？”
天宇避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太久了，细节难免模糊。”
“模糊？”美嘉拿出另一张照片，是班级春游的合影，“那这次春游你总该记得吧？我们去了郊外的植物园，你和陈默偷偷摘了园丁的草莓，被追得钻进了蔷薇花丛，回来时裤子都勾破了。”
她指着照片角落里的两个少年，一个穿着格子衬衫，裤腿上果然有个破洞，正和旁边的少年挤眉弄眼，正是天宇和陈默。“那天太阳很大，你戴了顶蓝色的帽子，后来落在了草莓地里，还是我帮你捡回来的，对不对？”
天宇的指尖在膝盖上掐出了红痕。他当然记得那顶蓝帽子——是陈默用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给他买的生日礼物，上面印着他最爱的球队标志。那天他把帽子落在地里，回去找时，看到陈默正蹲在草莓丛里，一点一点帮他掸掉上面的泥土，手指被蔷薇刺扎出了好几个小血点。
“是……有这么回事。”他的声音有些发紧。
“那你还记得陈默那天穿的什么鞋吗？”美嘉的问题突然变得具体，“是白色的回力鞋，还是黑色的运动鞋？”
天宇想也没想：“白色回力鞋，他总穿那双，说轻便。”
“可那天他明明穿的是黑色运动鞋。”美嘉的声音沉了下去，“因为前一天他的回力鞋洗了没干，还是借了子乔的鞋穿的。你看这照片，”她放大照片角落，“虽然模糊，但能看出是黑色的。”
众人凑近看，果然隐约能看到黑色的鞋帮。天宇的脸色瞬间白了，他刚才的回答完全是基于“陈默总穿回力鞋”的惯性，却忘了具体那天的特殊情况。
“我……”他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还有一次，”美嘉继续说，语气里带着点疲惫，“你说你记不清高中班主任的名字，可我记得你当年总在背地里叫他‘老古董’，因为他总爱没收你的漫画书。有次他把你的《灌篮高手》没收了，是陈默帮你偷回来的，藏在操场的沙坑里，对不对？”
天宇的呼吸乱了节奏。偷漫画书的事是真的，但藏漫画的人是他，陈默只是帮他望风。他刚才下意识地把功劳推给陈默，却忘了细节里的漏洞。
“是……藏在沙坑里。”他只能硬着头皮承认，却不敢再补充细节。
“那本漫画后来借给谁了？”美嘉步步紧逼，“你当时说要借给我看，结果第二天就说弄丢了，其实是被陈默拿去送给隔壁班的女生了，对不对？”
这话像道惊雷，天宇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这件事他只告诉过陈默，美嘉怎么会知道？
“你……你怎么知道？”
“陈默告诉我的。”美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他后来跟我道歉，说不该没经过你同意就把漫画送人，还说你为此跟他吵了一架，三天没说话。”
天宇的肩膀彻底垮了下来。他看着美嘉清澈的眼睛，忽然明白，自己所有的掩饰在这些鲜活的细节面前，都像纸糊的房子，一戳就破。
“你看，”美嘉放下照片，语气里带着点无奈，“你说记不清，却能准确说出陈默常穿的鞋；你说细节模糊，却对草莓地、蔷薇丛的事有印象；你刚才说那天天气不好，转头又承认去了户外的植物园……这些前后矛盾的地方，难道都是巧合吗？”
客厅里鸦雀无声，连吕子乔都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天宇的破绽越来越多，那些“记不清”“模糊”的说辞，在美嘉精准的细节追问下，显得苍白无力。
张伟拿着笔记本，小声念着刚才记录的矛盾点：“1. 天气：先说不好，后承认晴天；2. 陈默的鞋：说白色，实为黑色；3. 漫画书：隐瞒被送人的真相……”
“这些不是巧合。”一菲的声音打破沉默，目光锐利地看向天宇，“你不是记不清，是在刻意篡改记忆，或者说，是在回避和陈默相关的具体细节。为什么？”
天宇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已经瞒不住了，那些被强行压抑的记忆碎片，在美嘉的追问下，正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带着疼痛和愧疚，几乎要将他淹没。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美嘉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她其实不想逼得这么紧，可那些前后矛盾的回答，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间，都在提醒她：天宇心里藏着的，可能是比她想象中更沉重的秘密。
“我们只是想知道真相。”美嘉的声音软了些，“不管是什么，我们都能理解。”
天宇抬起头，眼里的迷茫和挣扎像团乱麻。他看着围坐的众人，看着他们眼里的担忧和期待，忽然觉得，那些被隐瞒的过往，那些被尘封的愧疚，或许真的该摊开在阳光下了。
只是，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茶几角落那个沉默的包裹上时，心底的恐惧还是像潮水般涌了上来。陈默……你到底在包裹里放了什么？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我会有被追问到无路可退的这一天？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记录着这场僵持的每一秒。美嘉的“细节控”追问，像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天宇层层包裹的伪装，让那些隐藏的破绽暴露无遗。而众人心里的怀疑，也像种子一样，在这些破绽的土壤里，悄悄发了芽。
这场“公寓大调查”，显然已经逼近了最核心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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