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核心区域内那份虚伪的平静，猩红色的灯光取代了原本柔和的照明，在每一面金属墙壁上投下疯狂闪烁的光斑。
几乎是在季骁的手掌拍上那个红色按钮的同一瞬间，天花板上数十个隐藏的喷口被激活，浓稠的白色灭火气体汹涌而出，带着化学制剂特有的冰冷气味，瞬间吞噬了整个空间。
视野，在一秒钟内，从清晰变得模糊，再到一片纯白。
季骁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一片冰冷的牛奶海洋，伸手不见五指，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肺部吸入的不是氧气，而是一种让他头脑发晕的混合物。
“抓住他！”
顾言的声音从白雾的某个方向传来，因为警报的尖啸而显得有些扭曲，但那份淬着冰的怒火却穿透了一切阻碍，“封锁所有出口！启动『阿尔法』协议！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把他给我带回来！”
命令，冰冷而残忍。
季骁听到了，但他没有时间去分辨顾言的位置。因为两股带着杀意的气流，已经从左右两侧，精准地锁定了他的位置。
是那两个『阿尔法』护卫。
他们放弃了护送林枫，在混乱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将他这个入侵者，锁定为了唯一的清除目标。
季骁猛地向后一个翻滚，躲开了几乎同时抵达的一记手刀和一记鞭腿。他能听到凌厉的风声擦着他的耳廓和头皮掠过，带起的劲风甚至让周围的白雾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凹陷。
他看不见敌人，只能依靠听觉，依靠皮肤对气流变化的感知，依靠过去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磨练出的战斗本能。
这里是顾言的心脏地带，他就像一个掉进蜘蛛网里的飞蛾。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季骁的左肩被狠狠击中。剧痛让他闷哼一声，整条手臂都有些发麻。他借着这股力道顺势向侧面倒去，右腿贴着地面扫出，却只踢到了一片空处。
对方的反应速度和战斗经验，远在他之上。
“目标反应速度A级，格斗技巧A+，但没有武器。”一个护卫的声音在白雾中响起，冷静得不带一丝情感，像是在分析一件物品，“一号，左侧包抄。我正面压制。”
“收到。”另一个声音回应。
他们的对话通过内置的战术通讯器进行，清晰无比，这本身就是一种心理上的压迫。他们在告诉季骁，在这片混乱中，他们依旧是掌控者，而他，只是一个即将被捕获的猎物。
季骁咬着牙，忍着肩膀的剧痛，迅速调整呼吸。他知道，不能停下来，一旦被对方的节奏带着走，不出十秒，他就会被制服。
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白雾中不断移动，改变着位置。脚下的高级地毯吸收了大部分声音，让他可以做到最大程度的潜行。
可那两个护卫，却像是安装了某种生物雷达，总能在他即将稳定身形的前一刻，发动精准的攻击。
“噗！”
这一次，是腹部。一记刁钻的肘击穿透了他的防御空隙，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放弃吧。”其中一个护卫的声音近在咫尺，“顾言先生的命令是带你回去，不是杀了你。你现在投降，还能少受点苦。”
“是吗？”季骁喘着粗气，声音沙哑地回应，“那我还真想看看，你们能让我多受多少苦。”
他故意开口，不是为了逞口舌之快，而是为了暴露自己的位置，引诱对方主动出击。
果然，在他声音落下的瞬间，一道黑影突破了浓雾，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直取他的喉咙！
季骁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不退反进，身体猛地向下一沉，避开锁喉的同时，右臂肌肉贲张，一拳轰向对方的肋下。
这是以伤换伤的打法！
然而，对方的反应更快。那名护卫竟在半空中强行扭转身形，原本抓向他喉咙的手顺势下压，精准地格挡住了他的拳头。
与此同时，另一名护卫的攻击，从他的视觉死角无声无息地袭来。
季骁的心沉了下去。
他算错了一步。这两个人之间的配合，已经达到了心意相通的境界。一个主攻，一个策应，根本不给他任何一对一的机会。
完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一只手已经缠上了他的脖子，冰冷的战术手套贴着他的皮肤，五指开始缓缓收紧。
窒息感，瞬间涌了上来。
季骁的眼前开始发黑，肺部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压出去。他挣扎着，双手去掰那只手臂，却发现对方的力量大得惊人，手臂如同钢筋浇筑，纹丝不动。
“抓住他了。”锁住他的护卫平静地汇报。
另一名护卫的身影也从白雾中显现，正准备上来彻底控制住他的四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小心！”
一声惊呼从不远处传来。
那声音，属于林枫。
紧接着，一道身影踉跄着，似乎是在躲避什么东西，很不凑巧地，撞在了正准备上前的那名护一号卫背后。
“砰”的一声，力道不大，但却让那名护卫的身体出现了一个微小的趔趄。
而就是这个趔趄，让他伸向季骁手臂的动作，慢了零点三秒。
对于普通人来说，零点三秒，不过是眨眼的一瞬间。
但对于季骁来说，这是地狱与人间的距离！
他没有去看林枫，甚至没有去思考这一下撞击究竟是意外还是刻意。他脑海里只剩下那个在通风管道里，林枫无声的口型。
相信我。
季骁的身体里，爆发出最后一丝力量。
他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仰去，用自己的后脑勺，狠狠地撞向身后那名护卫的面门！
“唔！”
那名护卫显然没料到季骁在被锁喉的情况下还能做出如此决绝的反击，吃痛之下，手上的力道出现了一丝松懈。
够了！
季骁的右手恢复了些许自由，他没有再去管脖子上的手，而是化掌为爪，闪电般地抓向对方腰间的战术匕首。
那是一把高频震动匕首，是『阿尔法』护卫的标配。
“嗤啦！”
匕首出鞘！
季骁握住刀柄的瞬间，手腕一翻，锋利的刀刃贴着自己的身体，向上划去！
“噗嗤！”
温热的液体溅了他一手。
锁住他喉咙的护卫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手臂下意识地松开。
季骁脱困的瞬间，没有丝毫停顿，他一脚踹在对方的膝盖上，将那个高大的身躯踹得一个踉跄，同时身体旋转，将手中的匕首，送入了另一名刚刚稳住身形的护卫的肩胛。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极致！
“啊！”
惨叫声终于响起。
季骁一击得手，立刻抽身后退，拉开距离。他半跪在地，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脖子上留下了五道清晰的指痕，火辣辣地疼。
他赢得了短暂的喘息之机。
两名护卫都受了伤，虽然不致命，但行动已经受到了影响。他们看着季骁的眼神，不再是看猎物，而是多了一丝警惕。
“你……”
其中一人刚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季骁的余光瞥见，在几米外的白雾中，一个东西被轻轻地抛了过来。
那东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轨迹也并不快，像是一件被人随手丢弃的垃圾。
但季骁的心跳，却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
他看到了抛出那个东西的人影——是林枫。
他正被两名新赶来的警卫“保护”着，或者说是“押送”着，向着一个出口退去。林枫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仿佛只是一个被卷入混乱的无辜者。
但在他转身被带走的最后一刻，他的目光，穿透了层层白雾，与季骁的视线，有了一瞬间的交汇。
那眼神，深邃而复杂。
季骁来不及细想，他身体一侧，在两名护卫再次扑上来的间隙，伸手精准地接住了那个冰冷的金属物体。
入手很沉，大约是一个小小的圆柱体。
他迅速将东西塞进口袋，握紧了手中的高频匕首，迎向了敌人。
“所有单位注意！”顾言的声音再次通过广播响起，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平静，“封锁解除。游戏，现在开始。”
“季骁，我的小白鼠。让我看看，你能在这座迷宫里，活多久。”
……
另一边，在一条远离核心区的备用通道里。
林枫被两名警卫“护送”着，快步前进。
“林先生，您没事吧？刚才真是太危险了。”一名警卫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林枫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他扶着墙，喘着气，“那个人……是冲着顾言先生来的吗？”
“应该是的。不过您放心，我们的安保系统是顶级的，他跑不掉。”警卫安慰道。
“那就好，那就好。”林枫点了点头，似乎真的松了一口气。
他低着头，没有人看到，在他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密的计算。
刚才那一下“意外”的撞击，是他计算了无数次的结果。力道、角度、时机，都必须完美无瑕。既要能给季骁创造出机会，又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破绽。
这是一场豪赌。
他赌的，是季骁能抓住那个机会。
他赌的，更是季骁会相信他。
幸好，他赌赢了。
“对了，”林枫像是想起了什么，对身边的警卫说，“刚才混乱中，我好像不小心把我的袖扣给撞掉了，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对我很重要。”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自己的手腕，那里的法式衬衫袖口，果然空了一个。
“能不能……拜托你们回去帮我找一下？应该就掉在那附近。”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
两名警卫对视一眼，有些为难。
“林先生，现在核心区很危险……”
“我知道，我知道。”林枫连忙说，“但那东西对我真的太重要了。拜托了，如果找到了，顾言先生一定会奖赏你们的。”
听到顾言的名字，两名警卫的态度立刻变了。
“……好吧。林先生，您在这里稍等，我们立刻回去帮您找。”
“太感谢了！”
看着两名警卫转身跑回白雾弥漫的区域，林枫脸上的惊慌和感激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他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袖扣是真的掉了。
但不是被撞掉的，而是他自己，在撞向那名护卫的瞬间，用指尖弹掉的。
他必须制造一个合理的理由，让顾言的人，回到那个地方，去寻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袖扣”。
这能为季骁，争取到一点点时间。
同时，这也是一个测试。
他要看看，顾言在暴怒之后，对他这个“受了惊吓的贵客”，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如果顾言真的派人去仔细寻找那个袖扣，说明在他心里，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暂时是安全的。
如果顾-言对此不闻不问……
林枫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
那说明，顾言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季骁，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接下来，就看你自己了。还有……我送你的那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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