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刘备有什么办法？
他也很绝望啊！
只能勉强安抚一下众人。
绝望正缓缓的渗透进每个人的骨髓。
白日的酷热散去，天气渐凉，但随之而来的是对黑暗、未知和干渴的恐惧。
残存的队伍聚集在几辆尚未完全损坏的货车围成的简陋圈子里，篝火因燃料匮乏而显得有气无力，映照着一张张写满疲惫与绝望的脸。
“水……只剩这么点了。”
负责清点物资的公孙瓒之子公孙续，声音干涩地汇报着一个令人心悸的数字。
所有的储水囊、皮袋汇集起来，仅够这三百余人勉强支撑两三日，而这还是在极度节饮的情况下。
食物也损失惨重，但相比水，反而成了次要问题。
“方向……还是无法确定。”
向导颓然坐在地上，双手抱头，
“沙暴改变了一切，连参照物都找不到……我们可能是在绕圈子。”
他只是个新手向导，只是擅长吹嘘包装自己，刘备等本身缺乏经验，贪图便宜才雇佣的他。
他向来倚仗的磁石辨别方向，但如今物品损坏严重，他也失去了依仗。
人群中开始响起压抑的哭泣和绝望的咒骂。
财富的损失尚可承受，但生命的威胁让理智的弦绷紧到了极限。
几个胡商和于阗人开始用各自的本族语言激烈地争吵，似乎是在指责对方拖累了队伍。
甚至有人红着眼睛，不怀好意地瞄向那些所剩无几的水囊。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恐慌如同瘟疫，即将引爆最后的混乱。
“都给我安静！”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张飞须发戟张，环眼圆瞪，手持他那根粗重的马鞭，如同一尊黑塔般站起，煞气腾腾地扫视着那些骚动的人群。
“谁再敢聒噪，扰乱军心，休怪俺老张的鞭子不认人！”
他虽然同样焦渴难耐，但此刻维护大哥和队伍秩序的信念压倒了一切。
关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手按在了青龙偃月刀的刀柄上，那双丹凤眼中射出的寒光，似乎比沙漠的夜风更冷，
让所有接触到这目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躁动瞬间被压制下去。
刘备深吸一口气，知道光靠威慑不能长久。
他走到人群中央，声音虽然沙哑，却似乎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奇异力量：
“诸位！我等如今同在一条船上，船若沉了，无人能幸免！内讧，只有死路一条！公孙将军！”
他看向公孙瓒。
公孙瓒会意，此刻已不是计较各自势力的时候，他站起身，展现出昔日白马将军的决断：
“从现在起，所有饮水、食物，由我统一分配！
按人头，每日定量，优先保证探路人员和体弱者！
谁敢私藏，抢掠，立斩不赦！”
他冰冷的目光和身后白马商队的护卫按刀而立的动作，让所有人都明白了这话的分量。
秩序，暂时被武力与权威强行维系住了。
但方向呢？
希望呢？
就在这时，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
“福生无量天尊。诸位施主，且稍安勿躁。”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清虚子道长在一名弟子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一块稍高的沙丘上。
他道袍破损，满面风尘，但眼神却依旧清澈而宁静，仿佛这绝境并未扰乱他的道心。
“清虚子道长，您可有办法？”
刘备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问道。
清虚子仰头望向夜空。
沙暴过后，天空格外澄净，璀璨的银河横贯天际，无数星辰如同碎钻般洒满墨蓝色的天鹅绒幕布。
“贫道不才，于星象、堪舆之术，略知一二。”
清虚子缓缓道，
“欲辨方向，可借星斗之力，亦可观自然之痕。”
他指着北方天空那七颗排列成勺状的明亮星辰：
“此乃北斗七星，勺口所指，便是北极星所在，是为正北。”
他又指向其他几组星辰，解释着它们与季节、时辰的关系，以此推断大致方位。
不仅于此，白天时，他仔细观察沙丘的走向、风蚀的痕迹，甚至寻找那些极其耐旱的沙生植物。
“沙丘多迎风面陡，背风面缓。此地盛行西北风，故沙脊多呈西北-东南走向。”
他捻起一撮沙子，感受其湿度，
“某些深根植物，如骆驼刺，其生长茂盛处，其下或有浅层水脉，虽不能直接饮用，但或可指引我等找到更深的水源。”
清虚子的博学与冷静，像一股清泉，注入了众人干涸的心田。
虽然他无法立刻变出水来，但他提供了希望，提供了走出迷途的可能。
天师道弟子们也行动起来，协助师父观测，安抚众人情绪，传授一些在沙漠中减少水分流失的法门（纯科学与经验，如用布遮掩口鼻等）。
希望重新燃起，队伍再次行动起来。
公孙瓒亲自带领一队最精干的骑士，包括几名熟悉沙漠地形的胡商护卫，按照清虚子指示的大致方向，前出寻找水源。
他们将分配到的有限饮水大部分留给了后面的大队。
刘备、关羽、张飞则担负起维护大队秩序和安全的重任。
刘备不断巡视，用言语鼓励着每一个人，将希望传递下去。
关羽坐镇中央，不言不语，却以其绝对的武力震慑着任何可能的不轨之心。
张飞则带着护卫队，在营地周围巡逻，驱赶可能嗅到死亡气息而来的沙狼，并协助挖掘被掩埋的物资，寻找任何可能有用的东西。
——在这厮心里，其实是非常渴望这个时候能窜出来一群沙漠狼的，这样一来，吃的喝的都解决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哪怕他望眼欲穿，沙漠里的狼也一直没有出现。
几个渴得失去理智的于阗伙计试图抢夺一个体弱商人藏起来的半袋马奶，引发了小规模骚乱。
张飞怒吼着冲过去，如同拎小鸡般将为首两人摔在地上，马鞭狠狠抽下，却没有真正用力，只是厉声呵斥：
“找死吗！再敢抢，老子把你们扔出去喂狼！”
混乱被迅速平息，那半袋马奶被公孙续收走，纳入了统一分配。
一名天师道的小道士在帮助挖掘时中暑晕倒，刘璋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分到的一小口水，小心地喂给了他。
这个小小的举动，被许多人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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