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笔挺制服的保安目光锐利，审视着每一个进入的人。阿杰有些紧张地出示了外卖单，报了楼层。保安用内线电话确认后，才面无表情地放行。
踏入光洁如镜、冷气十足的大堂，林薇感觉自己像一粒被投入异世界的尘埃。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皮革和金钱的味道，与深水埗的油烟汗馊形成天壤之别。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他们这两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前台小姐妆容精致，目光扫过他们廉价的工装和外卖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只冷冷地指了指专用电梯的方向。
“这边，员工电梯唔俾（不给）外卖用。” 阿杰小声解释，带着林薇走向角落一部相对低调、但依旧光洁的电梯。电梯门是镜面的，清晰地映出林薇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深灰色工装皱巴巴、沾着油渍，脸色灰败，头发凌乱，眼神疲惫而警惕，像一只误入狼群的病猫。
电梯上行。狭小的空间里，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和保温袋里食物散发的微弱香气。林薇低着头，盯着自己沾着油污的鞋尖，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后背的伤口。32楼…总裁办…距离那个可能是“鼹鼠”利益链核心的男人，越来越近。
“叮。” 电梯到达32楼。门缓缓滑开。
一股更加冰冷、混合着雪茄、高级香水和某种…极淡却异常熟悉的硝烟残留的气息扑面而来！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这种气味…柏林保险库！布拉格！“清道夫”！
就在她神经瞬间绷紧到极致的刹那——
电梯外，一行人正等待电梯下行。为首的男人身形颀长，穿着剪裁完美的浅灰色羊绒西装，气质沉稳内敛，面容英俊却带着一种久居高位的疏离感。正是陆沉渊！他身边跟着两个助理模样的男女，一个秘书正低声向他汇报着什么。
阿杰显然被这阵仗吓到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等对方先走。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
陆沉渊身边那个身材高壮、眼神锐利如鹰的男助理，在侧身让开通道时，手肘看似无意地、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向后一撞！
目标，正是端着沉重保温袋、心神剧震的林薇！
“小心！” 阿杰的惊呼卡在喉咙里！
林薇全身的神经和肌肉在死亡的威胁下瞬间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反应！在助理手肘即将撞到保温袋的千分之一秒，她如同受惊的猫，身体猛地向侧面一拧一缩！同时，端着保温袋的左手本能地向上一抬！
“哗啦——！”
滚烫的冻柠茶从保温袋没扣紧的杯口猛地泼洒而出！深褐色的液体如同小型的喷泉，带着冰块和柠檬片，精准地、狠狠地泼在了陆沉渊那件昂贵的浅灰色羊绒西装的前襟上！迅速洇开一大片深色的、刺眼的污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电梯内外，一片死寂。只剩下冰块砸落在大理石地面发出的清脆声响。
林薇端着倾斜的保温袋，僵在原地，深灰色的工装上也被溅上了点点污渍。她低着头，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陆沉渊那两道冰冷、如同实质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落在她的头顶，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对不起！对不起老板！我唔小心（我不小心）！对不起啊！” 阿杰吓得魂飞魄散，连声道歉，声音都在抖。
秘书和女助理也惊呆了，随即脸上浮现出怒容。那个撞了人的男助理更是眼神一厉，上前一步，似乎要有所动作。
“冇事。” 一个低沉、平静、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声音响起，如同冰珠落玉盘，瞬间压下了所有的躁动。
陆沉渊抬手，阻止了助理的动作。他甚至没有看自己胸前那片狼藉的污渍，目光依旧落在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的林薇身上，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喜怒。
“下次小心。”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他不再停留，迈开长腿，径直走进了旁边另一部刚刚到达、更为宽敞豪华的专属电梯。秘书和助理迅速跟上，留下那个男助理冰冷地扫了林薇和阿杰一眼，也快步走入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拢，隔绝了那张英俊却冰冷如雕塑的脸。
林薇依旧僵在原地，端着那个还在滴着残余液体的保温袋，后背的冷汗已经将深灰色的工装彻底浸透，黏腻地贴在伤口上，带来一阵阵冰凉的刺痛。高烧带来的眩晕感更加强烈。鼻尖，似乎还残留着陆沉渊身上那股极淡的、混合着雪茄与硝烟的独特气息，以及…他最后那道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目光。
那不是看一个外卖员的眼光。
电梯镜面里，映出她惨白如鬼的脸和深陷眼窝中那无法掩饰的惊悸。
意外？试探？还是…致命的开端？深水埗的尘埃，第一次触碰到了云端之上的冰冷权杖。无形的丝线，已然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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