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由星穹古鲸骸骨上银色纹路汇聚而成的光门，静静旋转，其后那片蕴含星辰生灭的漩涡，散发着古老、浩瀚而危险的气息。古鲸残魂最后的警告犹在耳边——“需承其重”、“并非希望…或许是更深沉的绝望”。
退，可保暂时平安，但织噩者的阴影依旧笼罩九寰，联盟内部的裂痕仍需力量弥合，前路迷茫。
进，则可能直面上古秘辛，找到破局关键，亦可能被其中的真相或危险彻底吞噬，万劫不复。
叶懿愫的目光扫过身边同伴。玄夜眸色沉静，永夜内敛，仿佛那光门之后纵是刀山火海，亦不过是他脚下必经之路。苏沐虽脸色苍白，却紧紧抿着唇，灵语者的直觉让她比旁人更能感知门后的凶险，但她看向玄夜和叶懿愫的眼神，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信任与跟随。青岚、墨辰，以及那十名精锐修士，眼神坚毅，毫无畏缩之意。
他们一路行来，历经灭门、聚义、血战、猜忌，早已将生死与共刻入骨髓。此刻，岂会因一句虚无缥缈的警告而退缩？
“我先行。” 玄夜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的永夜之力对于各种负面能量与意志侵袭有着天然的抵抗力，由他探路最为合适。
叶懿愫略一沉吟，点头：“小心。若有异变，即刻退回。”
玄夜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已如一道幽影般投入那旋转的光门之中，涟漪荡漾，身影瞬间被星辰漩涡吞没。
众人屏息凝神，紧张地注视着光门。三息过去，五息过去…并无任何异常能量爆发或警示传来。
“安全。” 叶懿愫通过星源核心与玄夜之间微妙的联系，感知到他已稳定在门后某处。她不再犹豫，“我们走！”
她牵起苏沐的手，率先踏入光门。青岚、墨辰等人紧随其后。
穿越光门的瞬间，并非想象中的空间传送的撕扯感，而是一种奇异的“沉降”。仿佛踏入了某种粘稠的、由纯粹信息与记忆碎片构成的海洋。四周不再是物质世界的景象，而是光怪陆离、不断变幻的破碎画面与混乱的意念洪流。
他们仿佛站在一条由时光与记忆铺就的河流岸边，看着无数碎片从眼前奔涌而过——
星辰崩灭，巨大的星骸拖曳着光尾坠入无垠大海，激起灭世波涛…
古老的星灵族，驾驭着光辉的舟楫，在星海间穿梭，身形模糊，散发着悲天悯人的气息…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同活物般从宇宙的缝隙中渗透而出，所过之处，星光熄灭，法则扭曲，那是织噩者的本体意志，比他们在寂灭山脉遭遇的胚胎恐怖千倍万倍…
惨烈到无法形容的战争，星灵族点燃自身，化作净世琉璃般的光焰，与黑暗搏杀，星辰古鲸一族发出震荡星海的悲鸣，以庞然身躯构筑壁垒…
光焰相继熄灭，古鲸陨落，庞大的骸骨沉入归墟，残存的星灵族带着某种重要的“核心”黯然远遁，或…选择留下，以另一种形式守护…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盏摇曳的、灯焰如豆的古灯上，手持古灯的背影孤寂而决绝，没入无尽的黑暗…是云隐！
这些画面破碎、跳跃，夹杂着巨大的痛苦、不甘、牺牲与决绝的意志，疯狂地冲击着每个人的心神。修为稍弱的几名元婴修士当即闷哼一声，脸色煞白，神魂摇曳，几乎要被这信息的洪流冲垮。
“紧守心神！这些都是过往的记忆回响，非是针对我等！” 叶懿愫清叱一声，星源核心光华流转，化作柔和的光晕将众人笼罩，一定程度上隔绝了那狂暴的信息冲击。
玄夜周身永夜之力自然弥漫，将那些混乱的意念碎片排斥在外，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记忆的河流，试图捕捉更关键的信息。
苏沐则是另一种状态。她没有抗拒，反而放开了自己的灵语之心，如同最敏感的海绵，主动去接纳、感受那些破碎的意念。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眼角滑落，她感受到了星灵族覆灭时的悲壮与不甘，感受到了古鲸陨落时的庞大哀伤，更感受到了那持灯背影离去时，深藏于决绝之下的、一丝对故土的无限眷恋…
“他们…不是为了打败‘祂’…” 苏沐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哽咽，“是为了…封印…拖延…为后来者…争取时间…那盏灯…是‘星火’…是希望…”
就在这时，记忆河流的前方，景象骤然凝固。破碎的画面汇聚，形成三个截然不同的、凝实的光影区域，如同三道并立的门户，横亘在众人前路之上。
一道门户内，是无数扭曲嘶嚎的怨魂与冰冷的黑暗触须，散发着与织噩者一般无二的虚无吞噬气息，令人望之生畏。
一道门户内，是温馨的田园景象，木灵族的长老、月泉部落的祭司、凌昊、甚至清虚老祖都在其中，对着他们微笑招手，充满了安宁与诱惑。
最后一道门户，则是一片空白，纯粹的、空无一物的虚无。
同时，古鲸那宏大而疲惫的意念再次响起，回荡在这片奇异的空间：
“抉择…”
“直面…内心最深之恐惧…”
“沉沦…最渴望之幻梦…”
“或…拥抱…未知之虚无…”
“此乃…‘承重’之始…”
“见尔等…本心为何…”
这是考验！并非力量的考验，而是心性、道心的试炼！
那散发着织噩气息的门户，无疑是恐惧的具象化。而那安宁美好的幻景，则是内心深处对和平、对归属的渴望所化。至于那纯粹的虚无…无人能知踏入其中会是何等后果。
“雕虫小技。” 玄夜冷哼一声，甚至未曾多看那恐惧门户与幻景门户一眼，径直朝着那片纯粹的虚无走去。他的道心早已在无数次生死边缘、在与织噩本源的道争中淬炼得坚如磐石，恐惧与诱惑于他而言，皆是虚妄。他更倾向于去探索那未知的、没有任何预设的“真实”。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入虚无门户的瞬间，那门户的表面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映照出的，并非空无一物，而是一片景象——那是苏沐，倒在血泊之中，气息全无，而“凶手”，赫然是周身缭绕着失控的、充满毁灭意志的永夜之力的…他自己！
玄夜的脚步，猛地顿住！周身那始终平稳内敛的永夜之力，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不受控制的波动！
几乎同时，叶懿愫面前的幻景门户中，那安宁的景象也陡然变幻，化作了联盟分崩离析，各族互相征伐，九寰陷入战火，而她手持星源核心，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毁灭的场景…
而苏沐，则被那恐惧门户中伸出的、冰冷粘稠的黑暗触须缠绕，无数怨魂在她耳边尖啸，质问她为何如此弱小，为何无法守护在乎之人…
三道门户，精准地抓住了他们内心深处，最隐秘、最不愿面对的恐惧与软肋！
古鲸的意念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承其重，不仅仅是承受力量的负担，更是要直面自己的内心，战胜心魔，方能拥有触碰真相的资格。
这片由古鲸残魂与星灵族遗留信息共同构成的奇异空间，此刻化作了映照本心的明镜。
玄夜能否战胜对自身力量失控、伤害所爱之人的恐惧？
叶懿愫能否坚定信念，不为可能失败的未来所动摇？
苏沐能否在无尽的怨念与自责中，守住灵语者的纯净与坚韧？
抉择，就在此刻。
第220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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