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踏进楼顶的一瞬间,身后那些鬼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一样,擦过林正衡的衣服,被遏制在了锁链后方。
楼顶的天色有点暗沉,天台上存在的物件并不是很多,他一眼便看到了那个鬼恟的身影。
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将残留的所有异能传递进审判中,对准那个鬼恟的背影迅速喊道:
“「审判」!”
天台上泛着冰冷之气,风不是很大,吹拂在林正衡的额头,将他额头上冒出的细碎汗珠吹落。
审判光芒大胜。
天台万籁俱寂,审判势如破竹地朝那道黑色的鬼影飞了过去,整个天台只剩下林正衡的这道声音,来回盘旋。
金色光芒围绕着那个鬼影,往下镇压,然后涌入鬼影身中。
无事发生。
金色光芒很快黯淡下去。
那只鬼恟听到声音,转过了头。
他看向林正衡和他手中的剑,苍老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发了出来:
“你是来杀我的。”
那是一个老人。
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皮肤黝黑的老人。
林正衡愣在原地。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泛着金色光芒的审判,然后抬头,看向那个比普通老人还要普通的鬼恟。
异能不会失效。
那就只能是……
这只鬼恟从未杀过人。
发现林正衡依旧愣站在原地,老人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似乎是很长时间没有见人了,他的表情很是拘束,而他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有的地方已经被什么东西撕成了布条,他往下一拉,裸露出的皮肉更多了。
“娃儿,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林正衡撕掉人皮面具,往鬼恟所在的位置走去。
他低声道:“我没害怕。”
“那你是怕外面那些娃儿?”
“有点。”
“我知道,我办错事了。他们不让我出去,我们是不是杀人了?”
“……是。他们控制住了医院,只要有人进来,他们就会杀死那些人。”
老人那双浑浊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我得了一种对他们来说了不起的能力,他说只要我同意帮他们,他就愿意替我娃换心。他是不是根本做不到?”
顺着老人的手,林正衡看清了他那双枯瘦如柴的手中,居然抱着一个人。
一个大概四五岁的小女孩,身上穿的衣服打了补丁,颜色是灰绿色,看起来款式很老土。
她脸色惨白、僵硬。明显已经死掉很长时间了。
“她是……”
“我孙女,乖得很。从不吵吵,才四岁半,就会刷碗噻。”
“她是怎么死的?”
“心脏病啊。听说要花大价钱治,但治不好哪。”
说到最后,老人抹了一把眼泪。
“小崽四岁半,还没上学。她啥都不懂,我也不懂。他说愿意给小崽换心,换完心我家小崽就能活了。娃儿,他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你是说底下那些鬼吗?”
“鬼……是啊,我也是鬼。他说如果换完心,我家崽就能变回人了,她就能好好上学。”
林正衡摇头:“他们骗你的。人死后是不能复生的。”
“是啊,人死后不能复生。”
老人轻轻地抱住怀中早就死掉的女孩,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在妄想。”
然后,他伸出手,拿过林正衡手中的剑,说道:“我见过这个玩意,年轻的时候见过。这东西比菜刀还要快吧?杀人的话,疼不?”
“疼。”
“是啊,杀人哪有不疼的。”
老人勉强地笑了笑。
“我知道他答应我救小崽,是想得到我拥有的一样东西。我坐在这里很长时间都在想,他想要什么东西。我有的东西不多。”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想通了,他要的是我的命。”
“你要的也是我的命吧。但我知道,你和他不同。”
“你看我的眼神太熟悉了,我知道,每个人帮助我的人都会这样看我。我很惨,你们同情我,可怜我。你们都是好人。只是如果能救下小崽,我再惨点也没什么。”
就是一命换一命,他也愿意。
“但老天哪能让人如意啊。”
他叹了口气,沧桑道:“既然你们都要我的命,我选择信你。我活下来,一定给你们带来很多的麻烦吧。如果我死了能替你们解决麻烦,那就再好不过了。但再多的,我就真的没有了。”
“我听说鬼死后,会散?是永远都没了的意思吗?如果我死后,能遇到小崽就好了,我还想跟她说说话。”
“对不住啊,娃儿,我很久没跟人说话了,这一说,话茬就止不住了。”
说着,他小心地握住剑柄,将剑朝自己的心脏处刺去。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林正衡握住了。
冰凉的气息从老人身上传来。
“你不用拦我。他们杀人了,却在庇佑我。我不是傻子,我知道我的命对他们很重要,但是他们杀了人,我得想办法阻止他们。”
“你提着刀来,是来杀我的。是不是我死了,他们也就死了?杀不了人了?”
林正衡沉默了很久,然后回答:“是。”
“原来真的是这样。我就说,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保护嘛。”
在老人准备继续用剑刺向自己的时候,林正衡问道:“爷爷,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有名字噻。我排行老三,别人都叫我谢老三。名字什么的,对我来说没有用。”
“倒是我家小崽,她……”
老人想到了什么,苦笑一声:“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啦,小崽都死了。我也死了。”
说完,他将剑朝心脏处刺去。
老人身上的黑气往空中蔓延,林正衡盯着老人的身影和他怀里早就死掉的尸体,低头看到了审判插进去的位置。
那个地方被一团黑气占领,黑气碰到审判,往空中快速发散起来。
林正衡一怔。
那个位置……
那是一个被剖开了的心脏。
当黑气完全消散后,整个空间开始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脚下的天台快速衰败起来,林正衡的脚下,出现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林正衡往门外走。
天台外面聚集的鬼魂已经完全消失了,现在只剩下了一个锈迹斑驳的铁链。
林正衡捡起铁链,上方发绣的地方像是裹了一层厚厚的泥,摸起来有点发涩。
他将铁链放回地上,往底下破败的医院走去。
“鬼恟地真的消散了。”
林正衡看向下方破败不堪的楼层,莫名地有些惆怅。
王蛰想到刚刚的鬼恟,语气有些哽咽:
【我想爷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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