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房间中，闻人敛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
他怎么在现实里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他惊讶地环顾四周。
结果只在角落里看到一个倒在地上的男人。
这是一个封闭的房间，什么家具都没有，也没有离开的通道。
闻人敛开始思索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按照之前的经验，他们只会在浊恟界里回归自己的身体。
难道在他们没有注意的地方，浊恟界降临了吗？
就在他安静地思索这个事情可能性的时候，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在他睁眼的一瞬间，他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似乎在承受什么极端的痛苦。
然后，他扶住头，缓慢地站起了身。
在看清周围的环境时，他眼中满是错愕。
这里是……
他连忙往周围望去，然后就和闻人敛对上了眼神。
他眼中的错愕一瞬间就消失了，上前走了几步，然后说道：“你好，我是俞藏。”
“你好，我叫闻人敛。”
俞藏微微点头，看向周围密闭的墙壁，问道：“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摸了一下青桐树。”
俞藏继续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闻人敛沉默了一会，然后告知了上世死亡时的年龄：“23。”
“我24。”
气氛再次陷入了沉默。
“你在上大学？还是工作了？”
“刚毕业。”
俞藏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你是学什么的？”
“哲学。”
“你找到工作了吗？”
闻人敛摇头：“我准备去应聘真翊道观的道士。”
俞藏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真翊道观可是需要博士毕业的，要求特别严格。你现在已经博士毕业了？”
如果不是他身体出现了意外，他也想进去一探究竟。
“是。”
俞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开始将话题指向了一些犀利的问题：
“你爸妈同意你去做道士吗？”
“他们不会管我。”
“可是我认识的人里面，哲学之类的学科，是很难找到工作的。你爸妈居然也同意了吗？”
“我自己选的。”
“所以你爸妈并不同意吧。你们因此决裂了？”
“差不多吧。”
“那你一定很痛苦吧。”
“还好。”
之后的日子里，俞藏围绕着闻人敛的原生家庭开始问话。
除了一些闻人敛并不想回答的问题外，其他的他都一一应答了。
果然如俞藏所料，闻人敛和父母之间的关系并不好。父母可是孩子接触世界的第一人，一旦有了矛盾，闻人敛也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心病。
俞藏缓缓松了口气。
在回答的途中，闻人敛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墙壁在慢慢变化。
原本是低沉的灰色，现在像是墙壁被打薄了一样，开始隐约流露出一丝光亮。
紧接着，房内的场景越来越亮。
闻人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看向还在问话的俞藏，停顿了一秒，然后继续回答俞藏的问题。
“咔擦。”
两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他们顺势看去。
让闻人敛颇感意外的是，那里居然出现了一道门。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突然出现的密闭房屋。
自己恢复的本体。
必须通过对话才能出现的门。
那外面……还是之前的余庆市吗？
就在他准备上前开门离开的时候，身后的俞藏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脸色突然难看起来。
闻人敛刚碰到门把手，俞藏猛的上前按住了门。
闻人敛神色中带着惊讶，然后收回手，后退一步。
他问道：“我们不出去吗？”
这里什么都没有，是找不到任何线索的。
俞藏的眼中冒出阵阵冷光，死死盯着闻人敛。
“你在骗我。”
闻人敛有些奇怪：“我骗你什么？”
“刚刚你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没有骗你。”
“呵。”
俞藏冷笑一声。
在最开始自己进到这个屋子的时候，他是有些惊讶的。
因为桐心契拉进来过无数的人，从没有被动地拉进来过他。
没想到，这次他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最开始看到闻人敛的时候，他以为对方好欺负，甚至内心还有些轻视。
为什么桐心契会拉他们两个人进来？
他们可是什么关系都没有产生过。
而且这人看着就不怎么样，一副羸弱的样子。
所以他以为，只要引诱出对方的阴暗记忆，就能继续引诱对方献祭了。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这个表面温和的男人，居然能够面不改色地一直说谎话骗他！
俞藏的语气越来越冷：
“你是学哲学的？刚好，我也学过一点，我们探讨一番？”
闻人敛看了眼被俞藏控制的门，点点头。
“好啊。”
“我们来探讨一下人性。你认为人性本恶，还是人性本善？”
这次，闻人敛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俞藏：“你认为呢？”
“人性本恶。”
俞藏眼中闪过无数恶意：“人是所有生物中最恶心的东西，他们贪婪，他们明明内心深处有一些难以炼化的兽性，却要披着道德的外衣，美名其曰地做出利己的事情。”
“你说的没错。”
闻人敛认同道：“有些时候，社会化的本质，只是为了将人类圈养起来，然后约束他们的行为。可是规则的制定者，就一定会遵守规则吗？又或者说，他们会为了达到利于自己的目的，制定新的规则。而大部分的时候，民众却还会弘扬他们所颁发的新规则。”
“比如呢？”
俞藏开始试探闻人敛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比如，帝王声称自己为真龙化身。归根到底，不过是帝王为了控制底下人不造反，故意造势。可是帝王的底下人不知道吗？那些和帝王一起商量‘神龙降临’的手下不知道吗？他们知道，但他们也想要权利。所以他们默契地认同这个观点。上层人传下来的这个规则，使得平民盲目认同，上层人也不会给平民一些了解真相的机会。”
“于是，这些人默契地维护帝王的统治，在造反时，再拥护一个‘新的帝王’，循环往复。而平民永远愚昧，成为这些规则的牺牲品。”
俞藏：“你说的没错。古往今来，人性从没有变过。”
“他们总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去铲除一切自己看不顺眼的障碍。”
“而这，就会造成无数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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