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伤员痛苦的呻吟、武器卡壳的焦灼敲击声，以及通讯频道里压抑不住的喘息和嘶哑的汇报。浓烈的硝烟混合着血腥味和尘土，笼罩着“龙宫”地下指挥中心，即使强大的通风系统也无法立刻将其驱散。屏幕上，代表第一道防线的数个光点已经彻底熄灭，变为冰冷的灰色。更多的光点则在闪烁后黯淡下去，或正急速向第二道核心防线收缩。
“b区3号哨点……失守了。迭戈的小队……全员……殉职。”通讯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艰难地念出刚刚确认的消息。
“全员殉职”四个字像一把冰冷的铁锤，重重砸在指挥中心每个人的心上。迭戈，那个笑容憨厚、力气惊人、总是抢着干重活的帮厨小伙子，那个最初被陆少华录用的年轻人，那个坚信跟着“华哥”能有出息、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的年轻人……没了。连同他手下那几名同样年轻、同样怀着简单信念的队员，一起消失在了锡那罗亚狂暴的钢铁洪流之中。
短暂的死寂。只有仪器运行的嗡鸣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爆炸余波。
陆少华站在主屏幕前，背影僵硬如铁。他放在控制台边缘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攥得发白，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极度压抑后的、冰封般的平静。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目光死死锁定在屏幕上代表敌军主力推进的红色箭头。
“报告伤亡和损失，精确到人，精确到点。”他的声音冷冽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听不出丝毫波澜，却让所有人精神一凛。
“是！”李俊（幽灵）立刻应声，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操作，调出实时更新的数据流，“初步统计：第一道防线全面失守。我们损失了……至少三十七人，重伤失去战斗力者十九人。‘鹰巢’、‘石堡’、‘铁砧’三个主要支撑点全部被毁。损失重机枪四挺，榴弹发射器两具，各类弹药……无法精确计数，预计超过储备量的四成。”
每一个数字报出，都像一把刀子剐在众人心上。这是“龙族”自成军以来，从未有过的惨重损失！几乎折损了将近三分之一的战斗人员！
“妈的！”卡洛斯一拳砸在加固的混凝土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手背瞬间红肿起来。他双眼布满血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群杂种！他们根本不在乎伤亡！就是用命在填！”
锡那罗亚的“野牛”营战术简单而粗暴：利用绝对的人数优势和凶猛的火力，进行不间断的波浪式冲锋。他们甚至驱赶着一些被胁迫的、附庸小帮派的炮灰冲在最前面，消耗“龙族”的弹药和精力，真正的精锐则紧随其后，寻找防线的薄弱点发起致命一击。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纯粹依靠血腥堆砌的蛮横打法，恰恰击中了“龙族”人数不足的最大软肋。
王强刚带着突击队从侧翼撤回，身上沾满硝烟和不知是谁的血迹。他喘着粗气，一把扯下打空了的弹匣扔在地上，声音沙哑：“老板，他们的重火力太猛！我们的工事根本扛不住持续轰击！迫击炮！他们甚至拉上来好几门该死的迫击炮！”这是他第一次在语气中透露出近乎无力的愤怒。
伊莎贝拉脸色苍白，但她强迫自己专注于面前的财务平板，声音却泄露了一丝不稳：“资金……抚恤金和后续的医疗投入会是个巨大窟窿。而且，我们秘密采购渠道刚刚传来消息，对方坐地起价，下一批军火和药品的价格翻了三倍！他们知道我们急需！”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仅战场上损失惨重，后勤和财务也瞬间面临巨大压力。这就是战争的残酷，它消耗的不仅是生命，还有赖以生存的金钱和资源。
陆少华缓缓转过身，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他看到了卡洛斯的暴怒，王强的不甘，李俊的凝重，伊莎贝拉的忧虑，以及所有工作人员眼中的恐惧和迷茫。
失败的情绪像瘟疫一样开始蔓延。首战失利，损失如此惨重，对士气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就在这时，主屏幕上一个角落的监控画面猛地闪烁了几下，变成了雪花点。紧接着，另一个、再一个……布置在第二道防线外围的多个隐蔽摄像头和传感器接连失联！
“干扰增强！他们在有目的地清除我们的‘眼睛’！”李俊急声报告，“有技术分队在伴随进攻部队行动！”
雪上加霜！失去战场感知能力，就如同在黑暗中与猛兽搏斗。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陆少华身上。他是核心，是主心骨。在这种近乎绝望的关头，他的反应将决定一切。
陆少华深吸了一口气，那口仿佛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空气。他没有咆哮，没有沮丧，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头，眼神中的冰冷逐渐被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东西所取代——那是一种被彻底激怒后，反而归于极致的冷静和疯狂。
“所以，”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和混乱，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他们以为，这样就能碾碎我们？”
他一步踏到战术地图前，手指猛地点向几个关键位置。
“卡洛斯！”
“在！”
“收缩防线，放弃所有非核心外围阵地。把所有还能动的人，集中到‘龙牙’、‘逆鳞’、‘颚骨’这三个核心堡垒！利用建筑废墟和地道，构建交叉火力网！我要每一个试图靠近的敌人，都付出血的代价！”
“明白！”卡洛斯眼中重新燃起凶光，领命而去。
“王强！”
“老板！”
“你的突击队，化整为零，分成三个小组。不负责正面防御，你们的任务是‘狩猎’！给我盯死他们的迫击炮组、重机枪手、还有那个技术分队！找到机会，就给我敲掉他们！用刀，用消音武器，用一切手段！我要让他们知道，靠近我们的代价！”
“早就等不及了！”王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迅速点人离开。
“幽灵！”
“在！”
“启动备用监控网络，功率调到最低，间歇性开机，哪怕只能传回几秒钟画面也行！重点监听他们的公共频道，我要知道他们的指挥官在哪里！另外，侵入市政交通和监控系统（如果有的话），给我宏观动向！”
“已经在做！”李俊立刻埋头操作。
“伊莎贝拉！”
“说！”伊莎贝拉抬起头，眼神坚定。
“钱不是问题！答应他们的价格！但要最快的速度！告诉他们，如果货能提前一小时送到，我额外付百分之二十！用最快最隐蔽的渠道，把货送进来！”
“好！”伊莎贝拉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开始联系。
一连串的命令清晰、果断、狠辣。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拖泥带水。仿佛之前的失利不是打击，反而是一桶浇在怒火上的热油。
陆少华的目光最后扫过所有人。
“兄弟们，我们流血了，我们死人了，我们丢了地盘。这很痛，非常痛！”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但这不代表结束！这只是开始！他们想碾碎我们？那就让他们来试试看，是他们的牙口硬，还是我们的骨头硬！”
他猛地一拍桌子。
“‘龙族’成立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们！我们不是街头混混，我们是战士！战士可以战死，但绝不会被吓死！今天他们让我们流的每一滴血，都要用他们十倍的命来还！”
“从现在起，没有撤退，只有死战！让锡那罗亚的杂碎们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地狱！”
“死战！！”
“死战！！”
指挥中心内，所有人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眼中的恐惧和迷茫被怒火和决绝取代，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陆少华转过身，重新面向屏幕。外面的炮声再次变得密集起来，敌人新的攻势即将开始。但他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同。
初战失利？不，这仅仅是热身。
真正的血腥盛宴，现在才刚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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